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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年轻的浮士德17（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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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愿意就吃那些破玩意吧，”巴斯科姆舅舅会嘲讽、不屑地笑着大声说，“那些东西会让我消化不良而死掉的。”然后，他们开始一声不吭地吃起来，很快这种沉默就会被路易丝舅妈发出的哎哟声和喊叫声打破了。她一边笑得浑身直颤，一边捂着嘴，脸上还流露出怜悯的表情，时不时地摇着头。

有时候，正当他们吃得津津有味之际，尤金会突然看到路易丝舅妈那双狂乱、闪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这时，他对美食的享乐就会烟消云散。

“尤金！别沉思了，孩子！别沉思了！你也有这个毛病——都是遗传的！你和他们一个样。你是他们中的一员！都是彭特兰家的人，”她哑着嗓子大声说道。

“啊——呀——你在瞎说什么呢？”巴斯科姆舅舅会突然大发雷霆，“我们是苏格兰人！苏格兰裔的爱尔兰人！世上最好的人！毫无疑问！”

“流亡者的思维！流亡者的思维！”她像猴子扑向坚果一样喳喳地叫着，“总在胡思乱想。不管什么事，连五分钟都坚持不了。和现代颓废派一样离谱。读读威德·诺德的书，尤金。它会打开你的视野的，”她又嘶哑地低声说道，“你们都是性—欲—过—剩——你们全都是！”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巴斯科姆舅舅大声吼道。“你又开始扯你的心理学了——那种迷信和庸医的骗人玩意儿：傻瓜脑子里的邪恶妖术——瞎子的伎俩（哼！哼！哼！）在黑屋子里到处乱爬寻找一只根本不存在的黑猫[52]（哼！哼！），”他得意扬扬地叫喊着，然后闭上眼睛连哼带吼着，从鼻孔里发出一阵笑声。

他对心理学一无所知，他偶尔也读读康德的东西，他会痴迷于那些绝对的范畴，否定的阶段和一个概念的多重定义，而她则沉溺于那些复杂、范围广泛的恐惧症啦，情结啦，固恋啦，压抑啦，等等。

“嗯，尤金，”路易丝舅妈带着热切的好奇心，轻快地调侃道，“你还没给你找到一个脸色红润、漂亮的新英格兰姑娘吗？你最好当心点，孩子！我告诉你，你最好当心点！”还没等他回答，她就向他摆动着手指，逗乐似的大声说。

“他要是找到了，”巴斯科姆舅舅严肃地说，“他会悲哀地发现她缺乏南方姑娘的那种娇巧、教养和女性的端庄。哦，是的！毫无疑问！”巴斯科姆舅舅仍然和很多南方人一样，对南方怀着一份热切的忠诚和感伤的情怀，但是，在任何情况下他们都不为所动，不会返回南方的。

“找个北方丫头吧，尤金，”路易丝舅妈立即挑逗地说，“她们对你更合适！她们更好。她们更好！”她声明道，一边执拗地摇了摇头，好像再争辩已经没有用了，“更独立！更有头脑！她们不会整天缠着你，让你窒息的，”她爽快地总结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巴斯科姆舅舅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好像她根本没有发言似的，“这故事可以很好地阐明我的意思。”说完后他清了清嗓子，好像要发表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演讲，然后，他用沉着、正式的语调说：“很多年前，我曾去缅因州的波特兰出差。当我到达北站时，我发现一帮人正在窗户前等着，我也得排队等待。我提着一个小箱子，我把箱子放在我两腿之间的地上，好掏钱买票。这时候，站在我后面的一个女人，走路的时候显得没有留神，”他怨恨地大叫，“她开始往前挪，脚尖碰到了我的箱子上。我还没来及转过身道歉”——他突然停住了，然后，他身子往前倾，做了一个骇人的怪相，用他那硕大、干瘦的指头僵硬地碰了碰尤金，压低声音继续问：“喂！你知道她干啥了，我的孩子？”

“不知道，”尤金说。

“哎呀，你听着，我的孩子，”他严肃地小声说，“她没说‘请别见怪’之类的话，就抬起腿踢了我一下，踢了我一下，”他大声吼道，“踢在我的屁股上了！而且她，我的孩子，就是个新英格兰女人！”

“哎—哟-哟！”路易丝舅妈又开口了，她把餐巾捂在嘴上，笑得前仰后合。

“你能想象吗，你能想到吗，”巴斯科姆说，他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强烈的厌恶，“要是个南方女士，端庄得像一朵花，有古老贵族的气质，会干出这种事吗？”

“是—啊，”路易丝舅妈不满地说，她的笑声平息了，她态度认真地俯身向前，瞪着桌子对面的他，“真是活该！活该！活该！要是你也能替别人着想，而不只是替自己着想，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为啥把箱子放在那儿？为啥？”

“啊，”他大声回应道，对她的看法非常不屑，“你在胡扯什么啊？！什么为啥啊？干吗总说为啥？”他大喊着，“你见过火车票背面列出的有关行李运输的规定吗？”

“当然没有！”她立即反唇相讥，“人们无需看火车票的背面也知道如何做得像个文明人！”

“那么，我来告诉你吧，”巴斯科姆舅舅舔了舔嘴说，脸上现出快乐的神情。他噘着嘴，像个卖弄学术问题的雄辩演说家一样，兴味盎然地列举起来。

“嗯，顺便说一下，尤金，”他不带停顿地继续说，“有个十分迷人的年轻女士有时候会来我的办公室（当然了，和她的母亲），她很想见你。她是个音乐家，她经常公开露面。她们住在梅尔罗斯，不过我认为，她们最初是从新罕布什尔来的。世上最好的人，毫无疑问。”

小伙子突然来了劲头，似乎嗅到了艳遇和诱惑的气息，他立即从舅舅那儿弄到了地址。

“是的，我的孩子，”巴斯科姆舅舅在一堆信封里摸索着，“你可以给她打电话，这没什么不妥，随时给她打电话。我经常在她面前说到你，毫无疑问，你们会找到很多共同点的。哦，对了！”他像火山爆发一样突然灵光闪现，“我现在就可以给她打电话，让你和她谈谈。”说完，他猛地冲向电话机。

“不，不，不，不，不！”尤金从他身后跳起来拦住了他。因为他想自己私下里约女孩子，独自待在黑乎乎的电话亭里，通过谈话的声音遐想着那看不见的腰部曲线，巧妙地谨慎行事，通过非常婉转的暗示试探对方承诺的深度和情感。他讨厌全家人的介入和干涉，他觉得，他们一开始就会阻碍这场艳遇，让它无法进行下去。

“我最好亲自给她打电话，”他说，“等我有空的时候吧。我现在还不知道何时能见她，这会儿打电话可能有些尴尬。”

稍后，巴斯科姆舅舅使劲地拨拉着地下室那个小炉子里的微弱炭火，叮里哐啷地把房子里弄得乌烟瘴气，路易丝舅妈弯下腰，一本正经地对小伙子低声说：“你都听见了！你都听见了！他这把年纪了还迷恋女人呢！简直离不了女人！这个好色的老傻子！”说完她便怨恨地笑了起来。然后，她突然口气一转：“他很迷恋她们呢，尤金。这二十年来，他一个又一个地从没断过！他在她们身上很舍得花钱！你见过他办公室的那个丫头吗？那个速记员？”

他见过，也确信自己几乎没见过比那个面色苍白的姑娘更无趣、更无吸引力的女人了。但他只说道：“见过。”

“他在她身上都花了好几千块钱，上帝！好几千呢！这个老傻子！别人都在背后笑话他哩。哼，即使在家里，”她的眼睛狂乱地四下里扫视着，“他也经常离不了我呢！我得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才能保证安全呢，”她那闪亮、老迈的眼睛拼命地眨巴着。

他想，这些突然爆发的情绪都是疯狂、强烈的忌妒的结果吧，都是他舅妈对其丈夫强烈、内在情感的结果吧。这或许是真的，可是后来他发现，她所说的基本上都不是事实。

在冬天的下午，他会坐在那儿抽着舅舅的玉米棒烟斗，里面装了味冲、粗糙、廉价的烟草，这些烟草都随意地摊在厨房的面包板上。

在此期间，他舅妈会在她的那个小维克多牌手摇唱机上播放着瓦格纳的所有歌剧。礼拜天她通常都待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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