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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赋（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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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赋

岁月如逝水东去，把我驮入了人生的秋季。秋很辉煌，因为它是自然和人的成熟-节。北囯之秋枫叶喋霜吐艳，红高粱穗燃起万簇火把；它比春之柳絮、夏之牡丹，都更富有浓郁血色。人历春夏，进入秋时，银发染鬓，满腹经纶；汲吮并消化后的人生甘露和黄莲，变成了沉甸甸的成熟！这是你、我、他起步入秋日同龄人所独具的色彩、独有的财富、独占的风騷！

我很喜欢秋日——无论是自然界之秋，还是生命之秋。每到一年四季中的秋时，是我检验春播夏耘的曰子，又是我播种明年希望的时刻。我像一匹曾在漫漫沙漠中，走过无尽长途的老驼，在秋天反刍历经的寒春苦夏，把它倾吐在稿纸之上，献给天宇年轮的黄昏斜阳。近日，我查阅了一下自己的文学档案，在已出版成集的28部作品中（不包括国外译本），其中的25部都落墨在人生之秋季。因而我面对黄昏斜阳，感觉到活在人生秋季的充实和潇洒！

我恋找人生的苦涩与甘甜，在去年的一个冬日，我重汸我曾在那儿流汗流血的劳改农场。即使是给予我苦难的土地，我仍然感到它的亲切，在那儿我暍了个一醉方休！

但是，我不贪慕、也从没设想过去当长寿的人瑞。古代帝王秦始皇，派徐福到处去寻找长生不老之药，踏遍仙山琼阁，不借远渡东瀛，结果是一场海市巖楼般的梦幻，到头来还是驾崩于沙丘平台。人生吗季，也和大自然的内在循环一祥，月有蚀缺，星有陨落。与其毎日虚度光阴地冥思苦想去当人间的木乃伊，还不如潇洒地投入一回，《编辑部的故事》序曲，唱得多好：投入蓝天你就是白云投入白云你就是细雨。

这支歌不仅属于青年，也厲于中年和暮年；不仅屑于舂天和夏天，也属于秋季。

我常常想，人生之秋在四百米一围的环形跑道上，是接力赛的第四棒。它距离胜利的红线最近，最褥要沖剌时？往无前的勇气和坚毅。不然，不仅意味着品格的坠落和晚节的沉沦，还意味着人性怯弱必然导致的全部塌方！

我不畏惧严冬叩打我的门环，因为我曾有过秋天丰盈的收茯。我不曾是懦夫備汉，我在生我养我的黄土地上辛勤地拼耘过。我曾在《收获》上写过已故的作家萧军仙逝的文章，他闭目告别人生时仍面带微笑，仿佛他没有离去，而只是进入瑶池梦乡。因为这个铮铮文坛铁汉，无愧于己，无愧于人，无愧于民族，无愧于人类！

这就是我倾吐给步入人生之秋一我的同龄人的几句心声……

1992.5.24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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