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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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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许久未收到来信了，我站在小区单元楼下的信箱前，默默看着手中拆开的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类似被压扁的字体，用力地写着几个大字：给我回c市来！

（没有署名）

我有些紧张地再次检查了一遍信封内部，确认这是否为一封绑架恐吓信，在翻到信纸背面时，终于看见了一个许久未听到的名字——杨雄。顿时松了口气。

算一算高中毕业整整十年了，看着电梯反光镜里自己一头乱发加上发青的眼底，“十年前的我是个什么样啊？”托着腮想着。

思绪回到十年前那个操场，也是这样一个微凉的三月，还有百来天就要高考了，学校组织所有高三学生在操场举行“百日誓师大会”。校长是个五十来岁的秃顶男人，矮胖身材、满面红光，带着一副大到遮住半张脸的厚重眼镜，头上剩下的仅有的几缕头发被留长，从头的一边像盖被子一样整齐盖过头顶到另一边。

演讲台上情绪激昂、唾沫横飞、热泪盈眶，台下相互打闹或者站着睡觉。临到末尾，几百号师生用毫无生气、断断续续的声音跟着台上的校长宣誓，具体誓言不记得了，但大概也就是说发誓要好好学习、不能对不起学校之类的。到了最后环节——在一张巨大的白布上签上所有考生的名字。

还记得那张白布的顶端用鲜红的大字，像血书一样触目惊心地写着“誓死考上重点大学，青春不悔”之类的话。几百号学生像发了疯的野狗冲向操场边的展台，几把夺下握在教导处几位老师手中的记号笔，争抢撕扯着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在被挤到变形、快窒息的瞬间，手腕被一道大力猛地拉到一边。还没等喘口气，手里被人硬塞进一支笔，只听头顶一个低沉的男声用命令地口吻说着：“拿去，快签！”

还未等我答话，紧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像块抹布被揉进滚筒洗衣机里一样，猛地被塞进人群里，丢到展台的白布面前。身后的男生使劲拨开人群冲我大喊：“签我名字旁边啊！”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抬头就发现头上顶着两个像被揉烂了的大字：杨雄。我试着垫脚伸长了手去够了够，实在是够不着，只得低头另寻个地儿。却望见离杨雄名字不远处，签着两个略小却十分娟秀的字，心里不由自主“咯噔”了一下，仿佛看见了他弯着身子，嘴角带笑写字的样子。只犹豫了一下，我将自己的名字签在杨雄和他的中间。每一次想到他的名字心里难免一阵悸动——闻风。

电梯“叮”地一声响，把我拉回现实来。甩了甩头，把繁杂的思绪甩开，走出电梯。

瘫坐在沙发上，再次看向手里被捏得有些发皱的信纸，不由自主再次回到十年前“誓师大会”那片操场，那是记忆里最后一次这样和大家齐聚一堂。高考之后，因为父母工原因，我们举家搬迁到现在这座s市，连最后的同学聚会都没有参加，据说当晚场面几度失控，喝酒醉得一塌糊涂，一群人哭喊着开窗要跳楼，还打哭了几个上前阻拦的服务员。

考完高考到了新的城市，换了新的手机号，渐渐地与这批c市的高中同学失去了联系，这些年只断断续续听到个别人的消息。

我那时最好的朋友，张乐乐，也失掉了联系。尤记得坐在候机厅等待着乘坐即将飞往s市的飞机，趴在椅子上哭到不能自持，机场的工人员和周围的好心大叔大妈们纷纷过来劝慰，据我爸妈回忆，当时曾有安保人员怀疑我被人口贩子倒卖差点报警。

接到乐乐电话的时候整张脸肿得发疼，声音都是嘶哑的。

“喂？你是苏清徐吗？”她有些迟疑地问着。

我从疼得快冒出火的嗓子眼儿里挤出几个沙哑的字眼：“是我，乐乐。”

确认是我本人后，她立刻激动地说道：“清徐啊，今天晚上同学会呢！怎么没看见你来呢？！全班都来了！连朱健、胡小娟这些人都来了！”

听到这话，我顿时觉得鼻子酸酸的，又委屈又伤心，眼泪一下子又涌上眼眶。深吸了口气，用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缓慢说道：“乐乐，我来不了，我现在在候机厅里，待会儿就要去s市了。”

“啊？！”电话那头出现女生惋惜又惊讶的声音，“你怎么没提前说呢！今天全班都聚齐了，真的就差你，你不来太可惜了！”

“乐乐，对不起我来不了了，你们好好玩……”我不能再继续说了，生怕哭出声。

“那好吧。”乐乐干脆地说道，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哽咽地挽留我，“咱们以后空了再多聚聚哈！”

我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听见电话那头一片嘈杂声中，有人大喊着乐乐的名字。于是乐乐欢快地冲我说：“先就这样哈，清徐！我不跟你多说了，我要去玩了，哈哈哈！拜拜！”

接着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

这就是我和乐乐的最后一次通话。上大学后也会断断续续发些短信，后来因为学业和工繁忙，也就彻底断了联系。我只记得她大学学的是画画，毕业之后打算自己开画室。也不知现在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没。

其他的老同学呢？他们现在又在做什么？眼前逐一浮现出一个个不同的面容。

还有那间住了十多年的老房子，门前两棵樱花树，一到春天满树的绯红，站在院子里一抬头便能看见远处连绵的雪山……

十年了，是到了该回去看看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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