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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规矩（第1页）

现下，定海水军中正在忙碌的是几件事。

其一是给姬司腾滥杀的百姓清洗冤屈之名，并给相应的未亡亲属发放一批抚恤金，并逐一登记入册。

其二是释放被囚禁在军营中的众多军奴，这些军奴有些是失地农民自己卖自己进来的，有的是直接被抢夺来的流民和乞丐，还有很多是曾经的逃兵。这些军奴人数众多，大约有一万四五千人，长公主虽然烧毁了身契名册，但这些人脸上多有刺字，就算回到故乡，也会被邻里排斥，甚至会有很多人认定他们是逃犯，去向县衙举报。

即便定海县这边已经烧毁了他们身契，公开宣布他们已经是自由人了，但古代消息传递极慢，地方衙门执行力参差不齐，为了便捷高效，他们不愿花心思辨认对方是否是自由人（有时候很难辨认），会一刀切地把脸上有字的人打成罪犯，强行关押或再次奴役。

需要一个即便脸上有刺字也不会被打为罪犯的适宜长时间居住的地方。

容千玉想到了还在兴建中的乌目镇。

未来的乌目镇是一个能够容纳十万人口的大型工业、商贸运转中心。卢冕是自己人，也是聪明人，而且他现在急缺挖通吴江到临南城这段运河的人手。把这批人送过去，告诉他们只要干满半年，就可以在乌目镇领到一间属于自己的宅院。同时，挖运河的时候，官家会发粮发衣物，这比他们在军营里累死累活得不到一分钱，偶尔还要被心情不好的将士抽鞭子打，成军-奴后一辈子看不到希望的要好上数千倍。

容千玉把这方案和蓝宝生说了，蓝宝生当即跪下给她磕了一个头。

“殿下仁慈！”

容千玉：……主要是这批人放出去不给工作不给希望的话，迟早也会成为一种大隐患的。

只要有盼头，能活下去，大部分的老百姓还是想要好好过日子的。

容千玉让蓝宝生去征询军-奴们的意见，先统计好愿意去乌目镇的人数，应该还是有一批人是想要回到自己家乡的，又或者有一些人不信任官府，脱了奴隶之身后，想要去别的地方生活。一切都必须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自己的选择，才会是他们主动好好生活的开始。

除了这两件事之外，还有一件事迫在眉睫。

那就是招安东海上的海寇，这些海寇有些是逃兵，有些是因为赋税太重被逼成海寇的渔民。让蓝宝生带头进行招安，有才华有能力的，考验后重新进入水军编制；剩下的分入不同的，已经荒废的海边渔村，由官家分配一部分的建设资金，聚集人口，重建新村。

容千玉给了蓝宝生四千定海水军的人数定额，这些水军必须是精兵，而不是向陆法蒙那种盲目扩军后，用军奴来充数、借此申请巨额军费的垃圾军——那种军队只要一打仗，逃亡人数最少有一半。

三管齐下，定海水军、定海县县衙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与此同时，负责调查二百沉船案的新任提刑按察使司王敬明带着他的“钦差”小分队终于姗姗来迟——前提刑按察使司曹大人意外失足身亡，定海县查了半个月没查不出一点端倪，这事太过凶险了。王敬明惜命，生怕自己有去无回，硬是拖着，用各种借口不敢前来。

在领了这么个要命的差事后，他求爷爷告奶奶地用尽了所有的关系，都没办法给他调职。这差事害得王敬明整夜整夜都睡不着，每天每夜都在想着要不辞官回家种田去了，但就在这个时候，有小道消息传来，长公主去了定海县。

长公主每年都会集中休沐一两个月，借口是心情烦闷，出城休养。但谁都不知道长公主去了哪里。因此前段时间长公主突然说要“修养”，不上早朝后，临南城的百官们都认为长公主又去哪里快活去了。实际上，摄政十年，长公主在今年算是最为“勤政”的一年，基本没怎么和皇帝“置气”，也没一气之下三四天不去上早朝，非要逼着皇帝和丞相登门去请。

其实，只要中书省牢牢地掌握在长公主的手上，长公主就掌握了地方发给中央的所有折子，垄断了这些地方政务，再加上临南城外的银甲军和皇城里的禁军，谁都不敢异动。

以前的长公主不喜欢新法新政，这样会让她掌控不了革新变法中突然产生的特殊情况和风险，因此上早朝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彰显自己权威，震慑皇帝的小把戏。

只是这一年，一条条新法新政从中央朝堂颁布下去，即便都只在临南城附近的州县实施，但已足够掀起大小不一的风浪，这些风浪或好或坏，都会对长公主掌控下的政局产生冲击。

王敬明是个中庸之人，既做不到谏议大夫孙真那样视死如归、刚直不阿，也做不到都水监监察使卢冕那样八面玲珑，趋炎附势——他信奉的是，达者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

或许正因为他不站队，或者站队站得不明显，所以才会被任命成新的提刑按察使司，被迫来淌定海县这趟浑水吧。

但莫名的，在他听到长公主可能在定海县这消息后，心里安定了许多。长公主在的话，只要他没啥大错处，没有违反《大庆律》上的条条框框，总不会被“失足落水”的。

这一年来，除了因为行刺被斩于剑下的陆法蒙，长公主杀的人都依据了《大庆律》，都经过了大理寺审讯，这让许多官员们连夜研究起了《大庆律》。先帝太学选士，还偏爱诗词文士，因此他们这批官员除了被分配去典法司的，基本上没人看过《大庆律》。

不怕当权者杀人，就怕当权者乱杀人。不怕有规矩，最怕的是没规矩、乱规矩……朝中百官只有确定自己在规矩的“保护”范围之内，不会随便被杀掉，才会安下心来，踏踏实实得干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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