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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莫名的木头（第1页）

阳光明媚的下午，在小院的草地上泡一壶茶，时间在这个时候失去了意义，对面坐的是上海来的朋友，看他有些疲惫的样子，不过现在还有一脸的闲暇，我想，这样休闲的午后，他也一定很久没有体会了吧。

朋友是在上海开木料场的，我没事的时候经常会让他给我淘几样品相好的木饰，用于收藏，对于我这号闲人，总是需要一些爱好来填充时间的。这次来我这儿过几天，也算是他的一个娱乐活动了，我这里闲，和他在上海的日子简直天壤之别，我寻思着怎么在这几天里陪着他四处晃晃，也算是尽地主之谊。

“这串紫檀，品相不错，你要的黄花梨现在好的不多了，难找，要是看到好的再帮你收。”阿海给我一串珠子，小叶紫檀，我拿在手里抚了下，他找的东西从来不错，都是自己寻到木料帮我开成珠子，我不喜欢盘过的，更喜欢一个物件在自玩，看着它慢慢地变色，上包浆，我一直认为过程才是最珍贵的，因为时间最贵。

“没事，收东西也讲有缘，能有就有，这串我喜欢，谢了。”木头刚出来的色泽比较木，牛毛和星都有，还没细磨，不太光，阿海知道这些细活我喜欢自己来，我总觉得机器只能做个雏形，其余的需要手工做，这样才是独一无二的。

“还是你这儿闲，上海的日子过的太快，我得在你这儿多过两天，当度假，现在就算去旅行，估计也没有这儿休闲了。”他把手机扔在桌上，关了机的，可还是时不时会去拿一下，我想这也很难得了。他再次习惯性的翻起手机，然后自嘲地笑了笑，接着从裤兜里拿出一块木头把玩了起来，他也爱藏木头。

“不是说去云南淘料么，怎么跑这儿来了？”我玩着刚属于我的串珠，这串紫檀真的不错，我一边盘算着该怎么把它打磨，一边给他添了杯茶。“最近木料忽然炒高了，过段时间再去吧，市场就这样，我们这种小加工厂，赶不了这种风潮。”阿海把手里的木头往桌上一放，品了杯茶：“呦，这普洱不错，你什么时候喝这个的，之前不是喝铁观音么？”

“有朋友在云南，前些日子找到好茶，给我带个过来，现在普洱也炒，离谱。”我又给他添了一杯，看到他那块木头，差不多手机大小，一块原木：“这什么木头？面上还带皮？”

“这是进木头的时候放摊子上的，我看着好玩老板送的，还没人知道木头的品种，说起来，这木头还有故事。”阿海喝茶，我再给添上。

大概七年前，上海最大的木材市场的摊子上，来了位客人，那时下午五点，市场快关门了，市场里最大的店铺叫鉴木坊，里面的伙计正打算收摊走人，一个个头矮小、面容精致的年轻小伙来到店里，店里的伙计勉为其难地接待了，那客人姓陆，进门后也只是随意瞟了一眼店里的木器，然后笑着摇头，伙计们奇怪，问原因，陆姓客人笑道：“你们叫鉴木坊，店里的木头却只有这么几种？”伙计不服，较上了劲：“鉴，是鉴别的意思，我们店里的大掌柜，是这行里的泰斗，没有他鉴错的木头。”

陆姓客人挑衅：“我这儿就有木头，我打赌你们不认识。”

伙计一听对方是来砸场的，再看看对方年轻，也不像是什么有底蕴的高手，便轻视起来，说你拿出来，不用大掌柜，我来看下，年轻人想了想，从兜里拿出一叠钱：“我这里是五万块，我跟你打个赌，我的木头，你们店如果能说出品种来历，这钱就是你们的，如果不行，木头给你们，你们给我五万元。”

伙计看着一大叠钱愣了，这木料市场里，一掷千金的人多的去，甚至为了块好料，拍上千万的也不少，可这种赌约，却从没停过，伙计自然不敢接茬，让客人坐下，连忙联系老板，没一会，老板就赶到了店里，身边还带着两个人，伙计们都认识，这两人是这市场的镇场，木料这东西虽然不像字画，却品类繁多，其中门道一点也不比古玩字画来的少，而鉴木坊的老板和这两位镇场，就算放在全国，也算是木行里的顶尖高手了。

偌大的鉴木坊，不在乎五万块钱，却在乎招牌，如果不接茬，这事一传，鉴木坊的招牌也就下了一个档次，而这整个市场，也就下了一个档次，这种风险，谁也不愿承受。

老板一来，和陆姓客人寒暄了两句，便在里屋备了茶水，和两位镇长一起，进了屋子，伙计们关了门面，下班走人。下面的事情便没人知道了，可伙计们从第二天开始，便再没见过老板，老板的一位朋友来店里，给每位伙计发了遣散费，店铺后来也盘了出去，老板和那两位镇场的高手，从此再没出现在这个木料市场里。

“哦，这么神奇？这么大的店铺老板，又不是什么无根浮萍，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我笑着，这些传奇，几乎每个市场都有，没什么稀奇，没人会去追究真假，也没人能找到根源。

阿海笑的很神秘：“我是在浙江的一个市场，收完一个散摊里的木头，那人送我的，那些木料是老板四处淘的，都是精品，价格极为公道，市场角度来说，简直是贱卖，我过意不去，请那老板喝了顿酒，那天他喝醉了，于是我又听了故事的下段。”

我继续倒茶，闲来无事，这类故事我从不拒绝，天下之大，离奇的事还是很多的，能有个始终，听起来的确来劲。

进了内厅，那位陆姓客人直接将一块木头放在了茶桌上，自顾自地喝起了茶，老板和两位镇场高手也没客气，拿起那块木头细看起来。木料看起来普通，有点像檀木，可细致处却不像，有残缺，其中一面有凹，形状不规则，一面还带着点白，应该是残留的树皮部分，三位大高手细看片刻后都开始皱眉，世间树木千万种，三人搜刮了几十年来在脑海中存下的资料，却没有一种能完全对的上号的，三人足足看了一个小时，也讨论了许久，却还是不能有个定论，最后，老板长叹一声，起身认输，从柜里取了五万现金奉上，并且询问木头的来历，可那位陆姓客人却哈哈大笑，说我的赌约里，木头你们留下，钱我取走，没有说过要说出木头的来历。说完，那位客人便取了钱走了。

那位陆姓客人走后，三人在实在憋屈，老板将木料照相，传给了几位行业里相熟的高手，却没有一个人能认的出来，三人平日里都自持甚高，钻了牛角尖，当场发誓，一定要找到这块木头的出处。于是第二天，三人相约出发，去几个产木量较大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木头的来源。这种方式看起来很傻，可是由于这行业本身小众，虽然有互联网，可有的都只是一些常规资料，而老板的交际圈里的人，已经超出了网络上能拥有的知识量，也就是说，关于这块木头的来历，只有亲自去寻找这一条途径了。

三人从并行，到分头寻找，在走遍几个木料产地无果后，他们相约五年之期，各自寻找。很快，五年过去了，三个人几乎踏遍了大江南北，却依然找不到木头的来源，那天是他们约期的最后一天，那块木头就在老板身上，老板来到浙江，在一个地级市的小型木料市场上寻完最后一程，那天他遇到了阿海，然后将一些寻找过程中淘来、用来摆摊的木料全部低价出售给了阿海，连那块木头也送个了阿海，毕竟，这个执念耗费了他们太多的时间，摆摊只是为了在各个市场混迹，而那块木头自然也失去了他的价值。那天的饭一直吃到凌晨，在十二点来临前，老板打了两个电话，阿海侧耳听着，老板拨通电话，电话那头没有说话，老板也没有说话，沉默一阵，挂了，然后第二个电话也是如此。零点一过，那老板仿佛松了口气，接着是大笑。那晚，老板喝的大醉，还是阿海把他送到了附近的一个旅馆。

“这倒是神奇，为了一块木头，至于搞成这样？”这种执念，像我这种人是很难搞懂的，世间之事，不可能皆知，何必强求。“你怎么会知道沉迷的味道？”阿海带着些无奈地说：“这木头是奇，我也没能看出来历，最近还查了很多资料，就是查不到。”他说着，将木头递给我。

我接手一看，我刚才看到的那面平整，四方的木料，四面的边上带着点白色，应该就是残留的树皮，可翻过来看另一面，那面有个凹形，那样子在我看来有点像一只凤凰，那种收起羽翼，正从高空俯冲下来的火凤凰。

忽然间，我脑中一炸，我感觉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那凤凰的一边上，有一道划痕，那道划痕很短，也不深，应该是被一把刀刃划的，那道刀刃的位置刚好对应在凤凰翅膀的尖上。

在十二年以前，那个凹形还没成一个凤凰，但是那个翅膀尖却已形成。那时有个人为了试一下水果刀是不是够锋利，随手拿起室友床头的一块木头试了一下，在那块木头上割了一刀，那道刀痕正好对准了一个仿佛翅尖的凹槽。

因为这件事情，那位室友和那个人还打了一架，可后来，两人却成了铁哥们。

那位室友姓陆。

那位试水果刀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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