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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第1页）

心下了然，亦未追问下去。到了夜间，他吩咐侍女：&ldo;以后若无我召唤，不得让府中任何人入我卧室。但……小夫人除外。&rdo;

虽已无性命之忧，然此后两日病势仍不轻，终日躺于病榻上静养，将婢妾摒于室外倒也保得耳根清净，而唯一有权接近他的柔福也一直未曾出现。

第三日拂晓初醒时感觉有异往日。与景象无关。破晓的晨光融合了室内暗锁的夜色，那光有浅蓝的色调，透窗而入的空气带着露水的cháo湿，两厢一触，便变得幽幻溟濛。这些，都与平日无甚区别，不同的，是在窗前那光影溟濛中，立着一皎皎少女。她斜倚在窗边，望着柳梢上尚未完全消去的淡月痕迹，舒展的眉间，有一抹磊落的愁绪。

沿着她手臂看下去，见衣袖下素手所执之物并非刀刃，而是一方正在被她无意识地纠缠着的丝巾，宗隽唇角一牵，本想唤她，但终于还是选择了沉默，继续躺着，在感觉到她即将转身看他时闭上了眼睛。

她也只是转身看他，并不再动，亦不走近，静静地凝视他，正如他预料的那样。

如此良久，直到有人启门进来打破了此间的静默。

&ldo;小夫人，原来你在这里！一醒来就不见了你，让我好找。&rdo;压低了的女声传入耳中仍很清楚，宗隽听出来人是柔福的侍女瑞哥。

&ldo;我正要回去。&rdo;柔福似小吃一惊，仓促回答间透露出一些忐忑意味。

瑞哥轻轻笑：&ldo;没关系，我知道你在这里就好了。八太子说你可以随时进来的，倒是我不能久留。&rdo;

&ldo;我跟你一起走。&rdo;柔福像是要立即出去。

&ldo;别，别！&rdo;瑞哥拉住她：&ldo;你在这里等，等到八太子醒来，别跟颖真夫人一样……&rdo;

说到这里觉出了顾虑，一下便滞住了，却引起了柔福的好奇：&ldo;颖真夫人怎样？&rdo;

瑞哥一时噤声不说，柔福连连促她：&ldo;说呀，别怕，他伤得那么重，昏睡着呢，现在不会醒的。&rdo;

又过一会儿，瑞哥才开始悄声对她说：&ldo;颖真夫人以前也常常在八太子睡着时进来看他，可从不敢等到他醒来，总是看一阵就悄悄走了。&rdo;

&ldo;她……&rdo;柔福问：&ldo;一定很喜欢他罢？&rdo;

&ldo;唉，岂止喜欢，他简直是她的命啊。&rdo;适才的轻快荡然无存，瑞哥的语调变得很是沉重。

柔福一时没接言，须臾才又问：&ldo;她的死，跟他有关？&rdo;

瑞哥迟疑半晌，大概是反复看了看宗隽，确信他是在沉睡，这才轻声告诉柔福：&ldo;颖真夫人不是九姓贵族之女，八太子一直不喜欢她。八太子后来去曷苏馆，许多人都猜他是为了避开她才去的。颖真夫人等了很久没见他回来，在娘娘催促下终于决定自己去曷苏馆看他。那时我是服侍她的侍女，但她没让我跟她去，说怕八太子见她带太多人去会觉得烦，便只带了她的一个陪嫁丫头和必要的侍卫。&rdo;

&ldo;后来呢？见到八太子又如何？&rdo;柔福追问。

&ldo;我也不知道。&rdo;瑞哥说：&ldo;反正颖真夫人很快就回来了。我私下问过她八太子好不好，她微微笑着说：&lso;好，他很好。头顶大金国广袤的蓝天，足踏曷苏馆众女子的爱情。&rso;&rdo;

&ldo;这句话……&rdo;柔福似在细细琢磨：&ldo;你再说一遍。&rdo;

瑞哥又长叹一声，放慢语速，把那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说：&ldo;当时我也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也来不及细问，颖真夫人便病倒了，待八太子终于归来时，她已经……&rdo;

第五章　完颜宗隽&iddot;胡沙春浅第十八节浮影（下）

那轻盈的浮影随着侍女的回忆重又飘落于心间，逐渐清晰的是颖真望着悲哀微笑的面容，不曾有过的接近，忽又惊觉其实她从未远离。在不断加强的晨光中波澜不兴的他的脸可以助他在人前严守秘密，而骄傲却向难以遏止的隐痛俯首认罪，他悄然向自己承认，昔日他不肯一顾的妻终究以生命在他心上留下了一道烙印。

各异的感伤引起相同的沉默，其后还是瑞哥先开口道：&ldo;其实八太子对小夫人已经很好了，要是当初颖真夫人能得到你所得的两分宠爱，不知会多开心，可你为什么不愿安下心来，好好跟八太子过日子呢？&rdo;

&ldo;你会跟把你抢来的强盗好好过日子么？&rdo;柔福反问。

瑞哥想想说：&ldo;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女真人有抢亲的习俗，我奶奶就是被我爷爷抢来的，后来还不是与他恩恩爱爱地过了一辈子？&rdo;

柔福一怔，说：&ldo;那是不一样的。&rdo;

&ldo;有什么不一样呀！&rdo;瑞哥笑着示意让她看宗隽：&ldo;何况那个强盗还这么英俊勇武又聪明。难道你敢说，你就没有一点喜欢他么？&rdo;

&ldo;不，我怎会喜欢他！&rdo;柔福断然否认，隔了一阵，又幽幽轻声说：&ldo;我喜欢的人跟他完全不同，斯文有礼，举止从容，从来不会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去年春天我见他，是在华阳宫的樱花树下，他穿着窄袖锦袍绯罗靴，骑着一匹白色骏马，眉间衣上尽是光华……我踢飞了毽子，他在马上一扬手便接到了，看见我，便微笑……&rdo;

起初她跟瑞哥说话都是用近来学的女真话，最后这一段，不知是否因为表达有难度，她全用汉语说出，声音渐趋细微，倒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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