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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第1页）

一路往北行去。其时天时炎热，火伞高张下行路，尤为烦苦。两人只在清晨傍晚赶路，中午休息，再赶上江南正值雨季，这般走走停停，走得便不甚快。

这日午后动身。难得天气甚晴，二人贪着赶路，一时忘了注意天光，待到察觉，暮色已然四起。极目眺望，目力所及之处竟无城镇，惟有西北方向黑沉沉的山脚下亮着一点橘黄灯光，想是人家。

纵马赶去一看，果然是一户农人，只有一位老妈妈同一位老爷爷在家。二位老人甚是和气，答应让两人借宿一夜，老妈妈自去收拾空房，老爷爷道：&ldo;年轻人还没吃饭罢？农家晚饭吃得早，我们都已吃过了。菜是现成的，饭要现焖。要等一会儿啦。&rdo;

萧峰瞧他须发全白，连走路都颤颤巍巍，心中不忍，应道：&ldo;不劳费心，我们自煮。&rdo;

放下行李，至厨下一瞧，果然冷锅冷灶。寻到水缸，挖两勺水入锅，动手生火。慕容复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交抱双臂，倚在门框上看他捅开灶灰，将余烬吹旺，添入柴禾。

萧峰埋头照料灶火，察觉到他到来，头也不回地笑道：&ldo;你来做甚么？&rdo;

慕容复未应。半晌，微微一笑，道：&ldo;不做甚么。来瞧瞧你。&rdo;

萧峰瞧炉火渐旺，拍一拍手上烟尘，立起身来，道：&ldo;这里烟大，别熏着你。&rdo;

寻到米缸，动手淘米，煮起饭来，将纱屉下冷菜取出，搁于蒸格之上。

慕容复袖手瞧着他忙碌，问了一句：&ldo;要不要帮忙？&rdo;

萧峰见灶下火势渐弱，顺口道：&ldo;你要愿意，来帮我掌一掌火。&rdo;

慕容复依言走过，仿照他适才照管灶火模样，握住风箱把手拉动。问道：&ldo;是这个样子罢？&rdo;

萧峰笑道：&ldo;对啦。小时候我妈妈做饭，我就搬个小凳子在她脚边坐着帮忙管火。冬天的时候，就数这里最暖和。&rdo;

他见柴火无多，于后院寻到柴禾堆，一气劈了一堆木柴，劈得身上发热，出了一身汗，抱了满怀走回。

厨房中此刻满屋饭香缭绕，灶下火光熊熊。慕容复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风箱，独自坐于灶前，出神地盯着跳动的灶火。火光映照之下，萧峰只觉他脸色较平时苍白，剑眉微蹙，似乎满腹心事。

心头忽而掠过一丝不安。将柴禾于墙角一放，于前襟擦一擦手掌，几步跨过，探他前额，触手甚烫，微微一惊。

松手再搭慕容复脉搏，手腕温凉，脉象平缓有力，显然适才是被火烤的，放下心来。

问道：&ldo;你是不是不高兴？&rdo;

慕容复如梦初醒，抬头向他望来，摇了摇头，道：&ldo;我没有不高兴。大约路上中了暑。&rdo;

萧峰一怔，心中顿生疑虑，心想他们这等功力深厚的高手，寒暑不惧，何来&ldo;中暑&rdo;一说？但他已深知慕容复脾气，不再多问。道：&ldo;有米汤。待会儿盛出来你喝一碗。&rdo;

回身揭开锅盖，沥出米汤晾于灶边，半熟的米饭上屉继续蒸煮，回身于慕容复身边坐下，接过风箱，催旺火势，令锅内上汽。慕容复任他接了过去。

萧峰只觉他沉默得奇怪，一手照顾风箱，俯身往炉膛内加添柴禾，问道：&ldo;你是不舒服么？&rdo;

慕容复未答，只摇了摇头。半晌，道：&ldo;我在想郭靖。&rdo;

萧峰直起身来，笑道：&ldo;想他做甚么？说不定过两天他们就让雕儿带信过来，叫咱们去喝喜酒了。&rdo;

慕容复被逗得微微一笑。笑意爬上他眉梢眼角，又渐渐隐去。

道：&ldo;不是那件事。&rdo;他垂着眼睛，眼皮被火焰熏烤得微微泛红。

长凳甚窄，两人并肩而坐，肩膀挨着肩膀。萧峰只觉得肩头好像停驻着一只凤凰，不欲说太多话，也不欲动作太大，怕惊飞了这头骄傲而美丽的猛禽。

缓缓催着风箱，柔声道：&ldo;那是甚么事？跟我说说看。&rdo;

慕容复沉默片刻，道：&ldo;这些天，我一直在想：郭靖的武功路数，性情脾气，都同你更为相似。由你做他的师父，远比我来得合适。&rdo;

萧峰失笑：&ldo;这是甚么话？没有谁能比你更适合做他的师父。就是换了别人来，靖儿自己也不会答应。&rdo;

慕容复未向他看，道：&ldo;也许罢。不过那天的那些话你也都听见了，郭靖虽是汉人，却有父仇要报，也有他们汉人的国家要兴复。&rdo;

静默一会，道：&ldo;这些事情上头，我绝不能算得是最好的例子。&rdo;

萧峰微微皱眉。

慕容复盯着跳动的火光，出了一会神，缓缓地道：&ldo;我杀过的人便是杀了，做下的事情便是做了，没有甚么好说的。我得了报应，也不求原宥。可是我万万不能让郭靖重蹈我当年的覆辙。&rdo;

萧峰听他说话，眉头愈蹙愈深，并不打断。

慕容复并未注意他表情。他的声音有一些哑：&ldo;同郭靖这么些年，我时时戒慎恐惧，就是怕像我爹爹同我当年一样。可是如今看来，我愈是怕甚么，就愈是要来甚么。……也许我一开始就不该收他这个徒弟。&rdo;

萧峰沉默片刻，道：&ldo;不错，我同郭靖的武功路数，性情脾气，都颇为相似，照理说远比你做他的师父来得合适。你知不知道当年为什么马钰要他做你的徒弟，而不选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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