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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1页）

那时候，茶盏里是茶汤亮黄的水仙，她抿一口，忍不住弯了唇角，她想，这就是她自己的家了。往后时光荏苒，她总会记得这一个中秋，不见月明，亦是良宵‐‐或许他们还会说起，那时候，她棋下得不好还耍赖。

她怔怔想着，回忆的颜色比眼前的世界更鲜明，一痕眼泪湿热地滑出来，她才发觉自己是哭了。

苏眉轻轻拭了眼泪，隐约听见有人叩门，她疑心是自己心神恍惚听错了，推开一隙窗缝静听，却是真的有人在敲门。

苏眉心下诧异，这时候家家都在过节，怎么会有人来呢？她想着，不觉又有些害怕，撑了伞出来，不急着应声，却是先从门缝里悄悄向外望了望。

只见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男的一身戎装，深色毛呢的军装大衣上落了雪，压低的军帽下露出轮廓锋锐脸庞，正是虞绍珩。苏眉吁了口气，放下心来，再看他身边，见是个身量窈窕的年轻女子，整个人都裹在一件鹅黄的长斗篷里，紫茸茸的风毛从钉珠刺绣的缎面边缘露出来，颇为华美，只是那女子身站着，大半面孔都遮在风帽里，只露出一点小巧的下颌，虽然样貌看不真切，但个子比自己和唐恬都高，不像是她认识的人。

苏眉又见虞绍珩替那女孩子拂开风帽上的雪，举止十分亲昵，不由愈发讶异起来，上元佳节，年轻男女相邀观灯是赏心乐事，可虞绍珩怎么带着个女孩子到这样冷清的地方来？她按住心头疑窦，轻轻退了几步，装作刚出来的样子，朝门外问道：&ldo;谁呀？&rdo;

&ldo;师母，是我，虞绍珩。&rdo;

她放下伞开门，讶然望着门外的人：&ldo;你怎么下着雪来？这是……&rdo;

14、催雪（四）

虞绍珩一见她出来，面上涌出几分活泼的笑意来：&ldo;师母，叨扰了。我带妹妹出来看灯，经过这里，来跟您讨杯热茶喝。&rdo;他身边的女孩子也微微撩开了头上的风帽，对她浅浅一笑：

&ldo;许夫人，您好。&rdo;

苏眉闻言，连忙闪身让在一旁：&ldo;快进来吧。&rdo;说着，又撑起伞替那女孩子挡雪，只是她原本个子娇小，一手拢着身上的大衣，一手尽力擎伞，下台阶时脚下一滑，便失了平衡，手里的身子往后一倾，几欲跌倒；幸而绍珩跟在妹妹身后进来，疾忙伸手从背后扶住了她，&ldo;师母小心。&rdo;

苏眉半是惊惶半是尴尬，虞绍珩歉然道：&ldo;我们冒昧登门，实在是打扰了。&rdo;

苏眉摇摇头：&ldo;是我没想到会有客人来，自家院子里的雪也没扫。&rdo;

虞绍珩四下打量了一眼，笑道：&ldo;待会儿我来扫。&rdo;说着，从她手中把伞接了过来。

苏眉被雪夜浸凉的脸颊忽地一热：&ldo;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rdo;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人已镇定下来，&ldo;许久不招待客人，礼数都生疏了，两位快请到屋里说话吧。&rdo;

屋子里头被外面暖和得多，苏眉见那女孩子摘了风帽，露出一张雪白的瓜子脸，和自己差不多年纪，樱唇杏眸，柔婉动人，鼻梁却比大多数女孩子都端正，便在那楚楚的相貌里带出一点英秀之气。

&ldo;我怕冷，屋子里暖得热，斗篷你出去的时候再穿吧，免得着凉。&rdo;苏眉一边说，一边替她解了斗篷挂在进门处的衣架上。

那女孩子连忙道谢，虞绍珩也挂了军帽，走过来对苏眉道：&ldo;我介绍一下，这是舍妹惜月。&rdo;

苏眉微笑颔首：&ldo;虞小姐你好。&rdo;

惜月仍旧是浅浅而笑：&ldo;……其实，我姓郭。&rdo;

苏眉一怔，却见惜月抿了抿唇，像是有些抱歉的样子，同她解释道：&ldo;我的生父早年阵亡在沈州，后来母亲也去世了，我就……&rdo;她回头看了一眼哥哥，一双清水杏眸恳切坦然：&ldo;我就成了我爸爸妈妈的女儿。&rdo;

虽然她言语淡然，苏眉却很快就明白这其中必有一段凄怆往事，&ldo;真是对不起，我……&rdo;

惜月连忙摆手：&ldo;没有关系的，别人常常会误会，是我不好意思。&rdo;

苏眉柔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不觉多了一丝怜惜：&ldo;你们先坐，我去沏茶。&rdo;

虞绍珩环顾四周，见临窗的桌案上摆着张棋盘，上头黑白交错，边上还搁了一本摊开的棋谱。想来是雪夜寂寂，苏眉独自打谱消磨时光。茶盏里一泊嫣红，应该就是自己上回拿来的红茶，他默然划出一个愉悦的微笑；转眼间，又见许兰荪的相框边上，之前插瓶的蜡梅已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个白瓷浅盂，里头冒出两茎花开正盛的水仙‐‐她的日子过得还真是一板一眼，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为自己打算打算以后的事。他怎么来提醒她一下呢？

正思量间，苏眉已端了茶出来，惜月接过一尝，除了果香馥郁之外还多了辛辣甜味，苏眉柔声道：&ldo;我煮茶的时候加了一点姜片和蜂蜜，好驱寒。你先喝了这一杯，要是喝不惯，我再重新冲。&rdo;

惜月忙道：&ldo;多谢夫人，这就很好了，我母亲也会吩咐人这么煮。&rdo;

虞绍珩喝了半盏，笑微微地放下杯子，对妹妹道：&ldo;月月，你陪许夫人聊一会儿，我看着外头的雪快停了，正好去把路上的雪扫一扫。&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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