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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第1页）

广西的儒生久闻翁皓大名，处处都有人请他喝酒赋诗，只要翁皓头脑还清醒，他念念不忘潘恩公，叮嘱翁七回广州后三天之内寻访到恩公，不然的话就叫翁七滚回老家。还好，翁七回广州后第一天就寻访到潘恩公，不过听翁七说，恩公隐姓埋名，不太愿意接纳谢恩。

&ldo;施恩不图回报是他的事，受恩连鸣谢都不吭一声，老夫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rdo;三更时，翁皓揪翁七的耳朵叫醒翁七，说去十三行谢恩。翁七说十三行这时哪会有人，翁皓想想有道理，便坐破竹椅上等天亮。不觉睡了过去，睁开眼，太阳已有一竿子高。翁七还趴在光板床上打呼噜，翁皓找来一块竹片打翁七的屁股，打得翁七像跳蚤一样蹦了起来。

翁皓骂咧咧说翁七是瞌睡虫，日头晒屁股晒成熏火腿还睡不醒。主仆二人经常开玩笑，翁七站轿下抱怨老爷下手太狠，现在屁股还痛，&ldo;老爷，轿夫走得太快，奴才跟不上趟。&rdo;翁七说道。

翁皓叫道：&ldo;停轿，停轿。&rdo;

翁皓下了轿子，戳着翁七的鹰勾鼻子骂道：&ldo;你不就是妒嫉老爷坐了轿子，老爷陪你一道走，行不行？&rdo;

翁七咧开大嘴傻笑，一看不对头，前面有一面酒幌迎风飘荡。翁七料想得到老爷会干什么，果然翁皓站在酒幌前，脚板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两弯肥厚的鼻翼肉不安分地抽搐：&ldo;真香啊！酒不醉人人自醉，此等香味，酒仙李太白都会醉倒。&rdo;

&ldo;老爷，你不是说不喝酒吗？&rdo;

&ldo;不喝酒，沽酒都不成吗？&rdo;

还沽酒？潘恩公给的两千五百两银子，还清银债后，用得不剩三百两了，往后的日子如何过？早晨带十两银子出门，估衣用去九两，还剩两粒锞子。&ldo;我叫你出丑！&rdo;翁七悄悄把锞子扔进酒葫芦，跟随着老爷进了酒肆。

&ldo;老板，沽酒。&rdo;翁皓从翁七手中接过酒葫芦，放在柜台上。老板笑容可掬地舀酒注满酒葫芦，再取一只蓝边碗，舀一勺酒到碗里。酒香四溢，老板道：&ldo;客官，不想尝一尝？&rdo;

&ldo;好好好！&rdo;翁皓兴奋得满脸通红，端起酒碗。翁七一声&ldo;哎哟&rdo;，焦急地叫道：&ldo;老爷，那两粒锞子掉了！&rdo;翁皓恋恋地放下碗，&ldo;你哄我？&rdo;翁皓去搜翁七的身，果然没搜到锞子。翁皓窘迫不已，向老板拱手作揖：&ldo;歉甚，歉甚，下回来沽酒尝酒。&rdo;两粒眼珠子却死死盯着酒碗，几乎快掉进碗里。

老板呵呵大笑，朝翁皓拱手：&ldo;翁老泰山，你一进门草民就认出是你。酒仙硕儒喝鄙店的酒不用掏银子，草民请都请不到。&rdo;

翁皓像个犯错的小孩嘿嘿地笑，&ldo;喂，翁七贤弟，今天轮到你当一天的家，你说怎办？&rdo;翁皓耍了个小花招，把难题推给翁七。翁七本想继续出老爷的丑，见老爷的神情就像嗷嗷待哺的小孩，不忍心捉弄老爷。翁七摸了摸脑门，终于想出办法：&ldo;老爷你看这样行不行，给老板写一副对联，不就结了。&rdo;

&ldo;好主意！草民早就想开口，就怕几滴薄酒抵不上翁老的千金一字。&rdo;老板叫伙计拿来笔墨纸砚，恭请翁老先喝下一碗酒再写，翁皓一口气喝光碗中酒，提笔金蛇狂舞：武松三碗岗前醉

太白斗酒诗中眠

言犹未尽，翁皓信笔酣畅挥洒，又落下两行飘逸不羁的狂草：艳阳高照陈酿独斟香百里

金风徐来杜康对酌醉万家

主仆二人兴冲冲从酒肆出来，翁七开玩笑道：&ldo;老爷，没了坐轿的铜钱，我们拿酒当铜钱付给轿夫。&rdo;

翁皓叫道：&ldo;你要老爷的命啊！老爷宁可三日不食，不可一日无酒。&rdo;

翁七眨巴着黑豆眼道：&ldo;要不，你吟一首抬轿诗给轿夫，他们千金难求。&rdo;

翁皓笑骂道：&ldo;你老爹老妈怎生下你这个孬种？一肚子的臭下水！反正不远，我们走去。&rdo;

主仆二人晃晃荡荡在街上行走。虽已入秋，太阳仍像毒蛇似的吐着红焰，晒得石板路冒白烟。翁皓满头的汗，不停地用绸衫袖口擦脸，抱怨不迭：&ldo;七月流火，我看秋老虎要把人烤糊。&rdo;翁皓脱掉绸衫，扔给翁七：&ldo;给老爷拿着。&rdo;

翁七接过绸衫，&ldo;老爷，这样不雅吧？&rdo;

翁皓上身仅一件布背心：&ldo;这样舒坦。&rdo;他边说边解开布背心的纽扣，袒胸露脐。

翁七提醒道：&ldo;老爷，我们马上要见潘恩公。&rdo;

&ldo;这不还没进十三行？&rdo;翁皓说着扭头看翁七，&ldo;嗯，你嫌拿衫累，穿上，给穿上。&rdo;翁七叫苦不迭：&ldo;你真要我穿呀？我已经穿了一件长衫了。&rdo;翁皓开心地笑道：&ldo;你不是要雅吗？多穿一件，岂不更雅到极致。&rdo;翁皓从翁七手中接过酒葫芦，逼翁七穿上他的紫色绸衫，翁七瘦长个，翁皓矮胖，短衫套在长衫外面，不伦不类，甚是滑稽。

翁皓童心未泯，是个老顽童，平日常同翁七恶作剧。翁皓拿着酒葫芦打前走，忍俊不禁。翁七走后头，冲着老爷扮怪相。

昨天十三行信义行遭贼，光天化日下窃走怀表、珠宝、琥珀等贵重洋货。关闸加强了护卫，外人进出均得出示官办路引，无路引者必须有行商、散商等亲自带入。关闸人头攒动，大都是无法入内的苦力。陈寿年也混在苦力中间，他奉潘振承的指使在此等候。远远看见一个矮胖的老头袒胸露脐，拎着酒葫芦，晃荡晃荡朝关闸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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