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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第1页）

潘振承做事一贯谨慎，他想听小姐爷爷的高见，独自来到池塘边。廊楼没有灯光，老爷爷坐在露台上，像一尊菩萨纹丝不动，银发白须在夜风中微微颤动。潘振承跪下：&ldo;晚生潘振承给老爷爷请安。&rdo;

&ldo;免礼免礼。&rdo;老人瓮声瓮气说道，&ldo;潘先生，老夫听孙女说你去打探了情况。能否说予老夫听？&rdo;

潘振承恭敬道：&ldo;回老爷爷的话，宁波口岸前景看好，外省行商心往神驰。巡抚庄有恭积极招商，外省做贸易的牙商，只需向浙江藩库缴纳两万两银子的押金，便可在宁波落脚谋生。&rdo;

老人轻咳一声：&ldo;老夫也有所闻，你有何打算？&rdo;

&ldo;晚生惟恐事情有变，涌入宁波的行商太多，庄抚台收紧口子，晚生准备明日赶赴杭州。老爷爷，晚生抉择是否妥当，乞望指点迷津。&rdo;

老人沉默良久，问道：&ldo;你听说过双刃剑一说吗？&rdo;

潘振承琢磨老人的话，答道：&ldo;前辈所言极是，晚生有所忧虑，店多旺市，店多也会烂市。&rdo;

&ldo;如今浙盛粤衰，广东口岸的官员官商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吧？&rdo;

&ldo;确实如此，一向不过问外洋贸易的粤督杨应琚，连连向皇上上折子，状告闽浙督抚，说这些夷船夷商，早与广州行商有贸易契约，违例贸易，已造成广东口岸空前萧条。不如怎回事，折子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rdo;

&ldo;杨应琚最近有一份六百里加急惊动皇上，在朝廷掀起轩然大波。&rdo;

潘振承感到震惊，急问道：&ldo;老爷爷，确有此事？&rdo;

老人握着拐杖戳了戳露台木地板，似乎在表示愤怒：&ldo;你怀疑是讹传？老夫在诈你？&rdo;

潘振承用惶惑的口气道：&ldo;前辈千万别误会，晚生怎敢怀疑您。前辈一语踢醒梦中人，晚生寻思，杨总督的奏折早就该惊动天听了，皇上若不闻不问，那才令人百思不解。就不知将会有怎样的结果？&rdo;

&ldo;潘先生，老夫今晚说过的话望你千万要保密。&rdo;

潘振承仰望黑蒙蒙的天穹发誓：&ldo;晚生定会守口如瓶，如若外传泄露，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rdo;

老人喝了一口茶，慢腾腾地说道：&ldo;老夫向你掏心窝了，一个皇上的近臣，向老夫一位在官场的朋友露过口风，万岁爷对闽江浙三省，尤其对浙江大为不满，准备关闭三口，仅留广州一口。如此一来，广东口岸不但不会衰弱，而会重振雄风，独占鳌头。&rdo;

&ldo;老爷爷，晚生‐‐&rdo;

老人急忙打断潘振承的话：&ldo;好啦，不当问的，你别问，知道得太多，容易招惹杀身之祸。何去何从，你自己拿主意吧。&rdo;

老叟慢慢起身，拄着拐杖，佝偻着腰，颤巍巍朝黑洞洞的厢房走去。

第二天清晨，潘振承在庭院散步，回想昨晚晋见小姐爷爷的情景。小姐站在池塘边，朝水中撒鱼食，她的脚下游动着数十条红鲤鱼。廊楼上没人，四间厢房均关门闭户。潘振承的视线落在小姐身上，小姐换了一身紫色的罗裙，长辫改为圆球状的发髻，发髻上缀着白色的茉莉花。小姐和身后的假山池水，构成一道靓丽的风景，潘振承愣住，他多想在宁波落脚谋生，住在寂园与小姐做伴。

小姐似乎感觉到一双眼睛热辣辣地盯着她看，回眸一笑，温柔轻语道：&ldo;大哥起得好早，小妹正好有事说予大哥听。昨晚，小妹上宁安寺为大哥拜佛，为大哥在宁波的洋行生意祈求兴旺。小妹还为大哥抽了一支签，签文是这样的：&lso;树挪死，人挪活；挪不当，不可活。&rso;小妹想，宁波口岸日益繁荣，挪到宁波算是挪对了，挪到其他口岸就是挪不当。&rdo;

潘振承道：&ldo;挪不当，不可活。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我想还是不挪更稳当。&rdo;

小姐惊讶道：&ldo;大哥，你不会为这支签而改主意吧？&rdo;

潘振承踌躇道：&ldo;当然不是。昨晚听你爷爷指点迷津，幡然醒悟。昨夜辗转反侧，打算放弃来宁波开办洋行。当然，最后决断，还得见过你爷爷再说，恭请他为我做主。&rdo;

&ldo;阿娣，阿娣。&rdo;小姐把女佣叫到跟前，吩咐道，&ldo;你带潘大哥去用早膳，我去看爷爷起来了没有，向爷爷禀报我们家的客人想见他。&rdo;

阿娣带潘振承去小厅吃早点。

大约过了五刻时，阿娣带潘振承去见小姐爷爷，说爷爷正在后院面壁打坐。

老爷爷盘腿坐在石砌的台子上，面向青砖院墙，贴着院墙是一株大樟树，树冠密不透风，遮拦住阳光。浓荫下的老爷爷像一个面壁参禅的老仙翁，青帽后面缀着一根长辫，恍若一条银鞭。

潘振承站在石台下，肃然起敬地看老爷爷的背影。

大约过了一炷香功夫，老爷爷的身子颤动了一下，瓮声瓮气问道：&ldo;身后站着是何人？有何事欲与老夫说？&rdo;

潘振承毕恭毕敬道：&ldo;老爷爷，是我，晚生潘振承向您请安。&rdo;

老人冷飕飕道：&ldo;老夫要面壁打坐，修炼身心，有话请快说。&rdo;

&ldo;晚生谢前辈指点迷津，决定放弃移地办洋行。然而，晚生留恋贵府，难弃难舍。&rdo;

&ldo;敝府有何值得留恋的？你恐怕是留恋我那年轻美貌、淘气调皮的孙女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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