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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第1页）

新柱诧异道：&ldo;夷商怎么出来胡闹？&rdo;

朝铨说：&ldo;下官一路南下，把有关对外通商的谕旨、部文、律条、规条等通读了几遍，按规定他们夜间不能离开十三行，更不能集体行动。&rdo;

李侍尧惶惑道：&ldo;下官失职，望二位钦差彻查。&rdo;

朝铨皱了皱眉头：&ldo;彻查就不必了。洪瑞在诉状中声称，他们饥肠辘辘，想上珠江画舫吃饭都不准，形如囚犯。&rdo;

李侍尧道：&ldo;他们会没饭吃？&rdo;

新柱气咻咻道：&ldo;他们明知故犯，并且在我们旁边的紫洞艇狂欢，公然蔑视朝廷，向朝臣示威！&rdo;

站厢房门旁边的李十四禀报：&ldo;西关汛凌千总求见。&rdo;

李侍尧怒发冲冠：&ldo;让他进来，本督标正要拿他是问！&rdo;

凌大斗带两个汛兵进来，跪在钦差大臣面前，凌大斗道：&ldo;末弁失职，未能守住关闸。方才汛营失火，红毛趁乱闯关，还打伤了两个汛兵。&rdo;两个汛兵衣服被撕破，鼻青脸肿，脸上身上还沾有血渍。

新柱生气道：&ldo;无法无天，蛮夷竟敢殴打我大清官兵！&rdo;

李侍尧问道：&ldo;看清了是哪个打的吗？本督标要严惩。&rdo;凌大斗颤栗道：&ldo;天色太黑，红毛人多，没看清楚。&rdo;李侍尧对凌大斗道：&ldo;你把他们带下去，关三日禁闭！&rdo;

凌大斗带汛兵退下，李侍尧转而笑道：&ldo;我们喝酒吃菜，犯不着为蛮夷生气。&rdo;

三人默默地碰了一下杯。花中花舫又爆出一阵欢声狂笑。

新柱瞪眼朝窗外看，&ldo;他们吆五喝六，说些什么？&rdo;

李侍尧对李十四道：&ldo;你去别的紫洞艇看看，有没有十三行的通事，若有，叫他立即过来。&rdo;

一切都按照潘振承的预谋进行着，闻世平老早就在旁边的茶舫恭候，跟随李十四进了潮州食舫包厢。闻世平行过礼，半个身子伸出窗外，装模作样仔细聆听，然后回过头，欲言又止。新柱急切地问道：&ldo;那个站中间的是夷商的班头吧，他在说什么？&rdo;

闻世平低垂脑袋，怯怯道：&ldo;草民不敢说。&rdo;

李侍尧拿竹筷拍打在桌上：&ldo;有什么不敢说，我看你是没听懂！&rdo;

闻世平躬了躬身子：&ldo;草民听懂了，所以不敢说，斗胆劝三位大人不要听。&rdo;

朝铨轻声细语道：&ldo;你说吧，据实传译，我们不会责怪你。&rdo;

&ldo;草民大胆啦。那个夷商班头叫麦克，他说他代表英吉利东印度公班第一次来中国，中国官员说：皇恩浩荡，怀柔远夷，蛮夷来我大清朝贡。不待中国官员说完，麦克生气道：为何叫我们蛮夷？我大清官员道：你们不开化，形如禽兽，便是蛮夷。&rdo;

&ldo;说得好，就是蛮夷。&rdo;急性子的新柱插话道，他做了十多年闽海关监督，脑子里始终保留一个理念，西洋商人皆蛮夷，闽海关向来善待暹罗、苏禄、吕宋、琉球等会中国话、遵守中国礼俗的番商，对西夷向来刻薄。

闻世平沉默稍瞬道：&ldo;新将军，麦克的话草民还没译完，麦克对量船的粤海关官员说：我们是蛮夷，你们是什么？猪尾巴拖在屁股后头，你们中国人的尾巴拖在脑后，比猪还不开化。&rdo;

新柱气得脸色铁青，猛拍桌子：&ldo;本将军这就去教训这个蛮夷！&rdo;朝铨劝道：&ldo;算了吧，我们奉钦命办差，有的是办法治他们！&rdo;

李侍尧在心里偷着乐，叫闻世平退下，李侍尧举杯又放下：&ldo;二位钦差，说说该怎样治这帮刁夷？&rdo;

新柱快人快语：&ldo;末将兼管闽海关，对待犯过的夷商从不心慈手软。不得轻饶他们！&rdo;

&ldo;朝大人的意思呢？&rdo;

朝铨颇感为难，叹气道：&ldo;真正要治他们，一时还无从下手。皇上斥责李永标缺乏柔夷之心，苛刻待夷。&rdo;新柱怔了一怔，不悦道：&ldo;照你这般说，我们奉旨办差，是来怀柔远夷的？可这帮蛮夷刁夷值得怀柔吗？&rdo;

朝铨避开新柱怒火燃烧的目光，面向李侍尧：&ldo;李大人有何高见？&rdo;李侍尧思索片刻，慢条斯理道：&ldo;下官愚见，怀柔这篇文章还是要做的，既做给夷人看，更是做给皇上看。&rdo;

朝铨幡然醒悟：&ldo;对了，他们不是想饮酒吃肉吗？明天给他们送去，既怀柔安抚了夷人，又可避免夷人硬闯乱窜，搅得广州鸡犬不宁。&rdo;

李侍尧笑道：&ldo;朝大人所言极是，要治夷人，就好的办法就是想要的不给，不想要的偏给。他们最大的愿望不是赏赐酒肉，而是乞求自由贸易、平等贸易。下官愚见，皇上再有怀柔之心，也会断然拒绝他们的无理要求。&rdo;

新柱道：&ldo;得把夷人多晾几天，他们越想见钦差告刁状，越要冷落他们。只给他们酒肉，他们想自由贸易，没门！&rdo;

生死诀别

关署北园寂静无声，漆黑一团。李永标像一尊菩萨默坐在庭院的花坛上，偶尔抬头仰望被棕榈树枝划得支离破碎的天空。星光凄迷，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弧光倏然消失。李永标不由想起伊拉齐，这座北园是伊拉齐任粤海关监督时建的，他尚未搬进北园，就被地方官员拱走了。

李永标没想到自己有这份能耐，居然大破粤海关监督最长任期纪录。一年前，皇上在李永标的洋贡折上朱批：&ldo;朕甚喜，来年照办。&rdo;这摆明了皇上将钦点李永标八任粤海关监督，广东人极迷信八，八意味着发财、发达。以李七十三为首的本家侄子为老爷做庆贺宴，宴席设在徽船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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