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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第1页）

石如顺倒戈鼎助潘振承打败同业盟会，作为回报，潘振承吸收石如顺进十三行做行商，特意从同文行的茶叶配额中划出一股让给石如顺。石如顺火速赶往福建采购红茶。此时已过茶叶批发的旺季，他到龙岩扑了个空，茶的品质数量都未达到他的要求。石如顺决意上泉州，泉州是福建著名的大商埠，也是和漳州齐名的福建茶集散地兼出口港。石如顺坐在茶铺，一边饮茶解渴，一边打听泉州茶市的行情，正欲离开赶去泉州，听到茶铺外传来熟悉的吼叫声。

&ldo;我是大清国边民！我的名字叫咕噜旦！&rdo;

石如顺循声望去，一队壮丁押着穿唐装的皮尔从街道走过。稍后是一顶二人抬凉轿，轿子上坐着一个身穿黄鹂补服的官员。听旁边的茶客说，他是安溪茶大使顾家兴。石如顺做过黄埔买办，对皮尔的粗鲁蛮横记忆犹新。石如顺疑惑丛生：官府严禁夷人外出，皮尔如何能出远门？来福建做什么？石如顺对皮尔素无好感，幸灾乐祸在心中道：&ldo;你落到官府手中，活该！&rdo;

知县宗嘉彬听说抓到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立即升堂断案。三声梆响，宗嘉彬身着七品紫鸳鸯补服，踏着鼓点登上暖阁。

公堂外挤满了看热闹的民人，石如顺也挤在人群后面，表情有几分惊讶。他认识坐在正堂上的县太爷，十年前宗嘉彬在番禺县衙做河泊官，负责征收鱼税并兼管河码头。石如顺是福潮行总商，为渔船侵占货船船泊位的事情，石如顺与河泊所三天两头打交道，平时没少孝敬宗嘉彬。宗嘉彬做了两年河泊官升任南海县巡检，官阶从九品。不久调往广西做县主簿。八年过去，宗嘉彬居然戴上七品顶冠，来到福建的富县做父母官。

宗嘉彬看了看堂外黑压压的人头，扶了扶素金顶戴，举起惊堂木啪一声响：&ldo;带疑犯！&rdo;皂隶押着狮面胡须的皮尔进来，宗嘉彬不认识皮尔，他在广州见过许多夷人，凭直觉，他怀疑这个自称大清边民的咕噜旦是个夷人。

皮尔朝宗嘉彬鞠躬行礼，不等宗嘉彬发问便急切地说：&ldo;老爷，草民是大清边远地方的草民，我的名字叫咕噜旦。&rdo;

&ldo;你真是大清的边民？&rdo;宗嘉彬的柿饼脸满是疑云，他离开公案走到皮尔跟前，仔细打量皮尔的嘴脸和服饰，&ldo;说，是哪个地方的边民？&rdo;

&ldo;古古罗山，很远很远，出山口都要走七天七夜。&rdo;皮尔故伎重演，不料宗嘉彬追根究底：&ldo;古古罗山在哪个行省？&rdo;皮尔只知道中国东南的省份，吞吞吐吐：&ldo;广东，不，是广……西。&rdo;宗嘉彬在广西任职多年，太熟悉当地民情了：&ldo;你真是广西的边民？说！缘何不穿边民的服饰？&rdo;

皮尔窘迫不已，依稀记起菲利浦教他的一个中国词，&ldo;入……入……&rdo;皮尔搜索枯肠，结结巴巴道：&ldo;入乡……入乡随便……&rdo;

公堂内外响起一片哄笑声。宗嘉彬目光犀利地盯着皮尔，皮尔油然打了个寒战：&ldo;官老爷，草民真的是大清的边民，来到你们中国……不，不，到你们这里，就得按汉人的风俗，入乡随便。&rdo;

&ldo;中国？夷人才叫中土为中国，国人都叫大清。我看你是个夷人！&rdo;宗嘉彬一把揪下皮尔的瓜皮帽，连辫子也揪下，原来辫子是缀在帽子上的。公堂内外响起一片惊讶声。宗嘉彬得意地笑道：&ldo;果然不出本县所料，你是夷人！&rdo;

皮尔惊恐万状，生怕被指认为传教士而受到严惩。过去，好些个深入内地的传教士落到官府手中，不是囚禁，便是杀头。皮尔双膝发软跪下：&ldo;官老爷，草民确实是大清国的边民啊。草民过去曾到广州十三行做生意，看到有几个边远地方来的其他中国商人，也都没留辫子。&rdo;

宗嘉彬冷笑道：&ldo;这么说，你是从十三行逃出来的夷商？&rdo;

皮尔战战兢兢道：&ldo;不是，不是，末商只是到过十三行做生意，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现在……现在和十三行没有一点来往。&rdo;

&ldo;你是何种身份，本县自会查清，倘若真是夷人，有你好瞧！&rdo;宗嘉彬叱喝一声，&ldo;来人，把他带下去，关进大牢！&rdo;

包庇皮尔

宗嘉彬草草结束堂审，是有难言之隐。宗嘉彬完全可以断定咕噜旦是个夷人，具体身份极有可能是传教士。乾隆十一年福安县教案，引发了福建全省轰轰烈烈的清查夷教行动。州县地方官哪怕查出福音书或十字架，也会受到督抚的嘉奖，眼下居然查获一个传教士疑犯。倘若上报督抚，督抚再奏报朝廷，没准还会受到皇上的褒奖，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

宗嘉彬可以预料这件事对广东将会产生什么后果。传教士肯定是从广州入境的，广东官员和十三行保商，难辞其咎。宗嘉彬头脑里闪现出一个人影，他就是两广总督李侍尧。乾隆二十六年，时任番禺河泊官的宗嘉彬，协助督标缉拿行凶的潮州海商，被海商手下的船工砍了一刀。宗嘉彬在家疗伤时，李制宪派手下的师爷来看望过他。三个月后，宗嘉彬升任巡检，从九品，正式进入朝廷命官序列。宗嘉彬心知肚明，是李制宪提携荐举了他。

宗嘉彬左右为难时，皂隶送来一张名剌，求见人是十三行行商石如顺。宗嘉彬立即安排在签押房的茶室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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