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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第1页）

------------《永宪录》卷一摘录

京城西北城郊十几里处有一小山脉，燕子岭。南麓山上峻崖曲壑，丽泉飞瀑，原是京城中人踏青消夏的好去处。此山中最古老的建筑当数始建于宋代的鹫云寺，自西域高僧明海禅师来此寺后，更是成了一处名胜。日日有人来此烧香礼佛，尔后抽支签文恳请明海大师讲解一番签中玄机，每每必中，久而久之，便成一方神话。

时已快至新年里，若是往年，这京城里早该是大街小巷贴联挂灯，酒馆青楼处处笙歌。可眼下因还在国葬期间，又因流言肆意，街头实行了宵禁，到处都是巡逻的兵丁，瞧着不单比平日里萧条，更还透着一股子风声鹤唳的气氛。

天擦黑了，闻香居中，点起了昏黄绢灯。允禩和允禟坐在楼上靠内院的雅室里，随意闲扯着，允禟不时探头张望，似在等人。为了掩人耳目，两人都只穿着身寻常便服。

允禟垂着张苦瓜脸，两手抚住腮帮，烦躁不安。&ldo;咦，这明海怎么回事，还没到?&rdo;

&ldo;他如今可比咱兄弟俩有名，出门是得要仔细瞧着点。&rdo;

&ldo;呸，什么东西。&rdo;

&ldo;怎么，这会子就坐不住了?要不找俩清倌人上来陪你唱唱曲儿佐佐酒?&rdo;允禩故做轻松地调侃道。

允禟向来粗条，不像允禩那样善于隐藏自己，当了真地苦笑道：&ldo;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哪还有那花花肠子。&rdo;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会，允禟便呆呆地出起神来，忽就笑了起来，&ldo;八哥，想起那日情形，还真是叫痛快。到底是皇阿玛亲封的抚远大将军，够胆!人还未到京城，便奏请他皇帝哥哥是该先恭贺他登极大喜呢，还是该先哭拜咱父皇的灵柩。再问那礼部，这觐见新皇上的礼仪是什么，估计这下是呛得皇上够受，那是多好面子的一个人啊。&rdo;允禟话中满是幸灾乐祸，眉飞色舞继续道：&ldo;巧的是他老十四一进寿英殿还就碰上了他，可十四那股子嚣张，那个傲慢劲，那份狂悖架势，唉，可惜，咱没能亲瞧上一眼。&rdo;

瞧见允禟缓过了神，还手脚并用，挤眉弄眼的样子，允禩也忍俊不住笑了出来，&ldo;你呀你，是惟恐天下不乱。老九，你如今做人怎么倒越发放纵不羁了呢?&rdo;

允禟瞅了他一眼，两道疏眉一扬道：&ldo;我早想明白了，只要他当道一日，我就绝没有扬眉吐气的机会。人说打狗尚须看主人，可他呢?先下道谕旨堵住母妃的口，然后再逮了侍奉翊坤宫中的十余名太监，尽数发遣边地。&rdo;

允禩闻言轻轻摇首，这事的起因倒也有些是老九自找的。他娘俩是一样莽撞性子，一个是对皇上言语置若罔闻，一个是已为母妃的人，却在先皇灵柩前索性坐着顶四人轿子冲撞至新皇跟前。

这翊坤宫为九阿哥允禟生母宜妃的寝宫。雍正皇帝登极后没几日便下旨逮侍奉翊坤宫太监张起用等十二人，可之前已先用谕旨堵住了宜妃的口，说&ldo;张起用买卖生理甚多，恐伊指称宜妃母之业。宜妃母居深宫大内，断无在外置产之理。&rdo;他丑话说在了前头，因此事发时宜妃纵使气焰再高，也只能往回呛咽，有苦难言，眼睁睁瞧着皇帝将她跟前心腹太监尽数流放，连带九阿哥的心腹太监们也被牵连发往云南等地。

&ldo;你说，他这是不是故意找茬，寻我晦气?既然如此，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我又何苦天天如履薄冰，自己为难自己，别扭地过活!&rdo;允禟愤然道。

允禩看他全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落魄样，心里甚为鄙夷，口中却道：&ldo;老九啊，不是八哥要说你，你可别听见别人咳嗽一声，就慌得喘粗气。&rdo;

允禟见他明明一肚子怨恨，面上还装得若无其事的劝慰自己，也顺势笑道：&ldo;八哥，这我自然知道，不然也不会特意找了间不熟的闻香居。可十四弟在西北待了这些年已不比从前了，他虽仍桀骜却不糊涂，他亦知那是杀头的事，再说如今他已被削兵权，怎能成事?他若不上钩，那一切岂不白搭?&rdo;

&ldo;哼，我本来就没指望过他还能杀进宫里。&rdo;

&ldo;那你说还能有什么法子?&rdo;

&ldo;这可不一定。他老四不是向来崇佛嘛，什么是佛?人心既佛，要是他失了天下人心，到时再有什么变故可就难说了。&rdo;允禩微阖眼睑，这一刻，他心底的那扇门又悄然开启，喷涌而出的是熊熊野心烈火。如今要想翻身，除了刀枪箭剑，尚有别的路途可走。

允禩端起茶碗晃了晃，&ldo;咱们只是要把它这碗水给搅浑了就行。它老话都说全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rdo;他一语双关道：&ldo;我看他那暴躁易怒的性子，是改不了喽，咱们就是要挑得他大出杀手。&rdo;

允禟如有所悟的点点头，接口道：&ldo;这倒也是，从前碍着皇阿玛，他还装装样子。如今天下唯他独尊，恐怕就不用再忍了。&rdo;允禟阴下脸来，&ldo;也幸亏那老太太性子烈，更是个爱爆火的主，又偏偏极疼爱十四，可省了咱们不少事，回头我再去撩拨撩拨他亲舅舅白启也来闹闹。谁让他爱逞强，竟想在老虎群里挠痒痒，彻查天下官员亏空，还要限期补清，只怕这天下的官绅士豪都要叫他得罪光了。&rdo;

&ldo;孟子曰：&lso;仁者无敌。&rso;又道：&lso;孝为德之本&rso;。几千年来中国君王向是以&lso;仁孝&rso;治国。他哪是想天下革新，不过是明打着拯救社稷苍生的幌子，暗地里想把咱们一锅端!那咱们就偏偏成全了他，配合着他往那不仁不孝的路上走。可老九，他这人经打，咱们可得要多管齐下，加大点分量。&rdo;允禩如有所指的敲了敲茶碗道：&ldo;这宫里不还有一个人的主意可打。&rdo;

允禟迟疑道：&ldo;你是说宛琬?可如今她都成了个疤痕老女人，十四还能对她上心吗?再说我看后来十四弟对他那勾栏里出生的女人倒也是真心，恐怕这些年他早把当年的情都搁下了吧?&rdo;

&ldo;那你倒是说说当年十四是在何等情形下才移情的?他移情的又是怎样一个人?说来说去，还不是&lso;宛琬&rso;二字，我看这始终是他的心结。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做兄弟的得帮帮他。再说，就算他真忘记了，咱们也得要让他再想起来!&rdo;允禩嘴角浮出丝不易察觉的恶毒笑意，&ldo;他们兄弟俩，从前一个是淡薄女色，一个是少年风流。这样的人按说对女人本无多少真心，可要是出了岔，真动了情，那也一定是只认死理的人。&rdo;他端起茶碗，轻呷了一口道：&ldo;谁叫他兄弟俩就都好这口茶。&rdo;

&ldo;照八哥这一说，十四倒问题不大，可他会上钩吗?横不过是个女人罢了。那些年他一面是办差冷酷无情，一面是父孝兄敬弟友，貌似清心寡欲，不争天下，最后却是出人意外地由他得了去，暗地里都不知他下了多少功夫。如今想来，他这个人‐‐可怕。&rdo;允禟说着，身子不由微微一颤。

&ldo;一个人无论他平日里有多么睿智、理智，一旦心里有了畏惧之处，也会变傻，冲动的。我看他将宛琬接进宫里就不智。&rdo;允禩顿了顿又道：&ldo;再说这总也是条路，通不通，总也要试一试才甘心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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