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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第1页）

朱绣就笑：&ldo;我哪里懂这些，不过一说罢。宝二爷要的花露甘霖也有了，请宝二爷也参一参这甘露的禅。&rdo;

说的众人都笑起来，她又笑问黛玉：&ldo;说起这个，我倒有一句不解，要问姑娘的。&rdo;

黛玉羞她：&ldo;你都悟了，何须问我呢？说出来，咱们大家参详参详，也听听你悟的道理。&rdo;

朱绣笑道：&ldo;去年祈福抄经，我见《法华经》里说&lso;为大众说甘露浄法。&rso;这&lso;甘露&rso;意指佛法才是。谁知那日水月庵的姑子来了，说经给老太太，她说的正巧而是这篇《药草喻品》，那姑子偏又说这&lso;甘露&rso;原是世上有的，言之凿凿，说是产在川西的人烟罕至之处，白如雪、甜似糖，微稠像糖稀，极难得着，又能治各种热毒。好姑娘，往常间可曾听闻过？&rdo;

黛玉想了想，还未开口，宝玉便跺脚恼道：&ldo;什么尼姑师太，惯会信口开河！我常说，这佛法箴言，只一&lso;诚心&rso;二字为主，礼佛拜神，只在敬不在虚名，怎的你们也着相了？&rdo;

众姊妹忙笑劝道：&ldo;不过戏语顽笑，何必认真。&rdo;

却听贾宝玉正色道：&ldo;这是那里的话！玩是玩儿，笑只笑，正是有这些人混解经书，才有这样多事故。&rdo;

朱绣听了这话，心中又翻个白眼儿，面上却作不好意思状，低下头，心下却暗松一口气，这贾宝玉自诩最通这些，果然就入彀来了。他今日若不来，自家少不得使些手段，盯着他在外头时，叫他跌进茅坑了，趁早用粪污辟邪了他那块玉。只是这样一来，里面夹杂着别人，少不得横生枝节。

贾宝玉见朱绣面有赤色，自知又把话说造次了，当着这许多人，他那话固然是说姑子，却也实在有些给朱绣没脸。

往日里，老太太身边的朱绣姐姐最是个瑰姿艳逸的女孩儿，偏她虽貌美出众，性情却是仪静端重，从不与他说笑，别说在她跟前尽尽心，就是多说一句话也是难得，偏生她又被接回家去了，更深以为憾事。方才见她那样笑语，言谈处噀玉喷珠，好听的紧。

宝玉心中想着这朱绣姐姐倒与他往昔见到的淡淡的形容迥然不同，又忍不住拿眼去瞅她脸颊微红的模样，只觉似有一朵晶莹素雅的花开出了娇羞的姿态，不禁心内怡然自得。又把朱绣二字在舌尖上来回品弄一回，今日竞得见娇态，亦意中不想之乐也，忽又思&ldo;柔情似水，烈骨如霜&rdo;这八字，是最宜赠与这朱绣姐姐的了，只是不敢说出来。

朱绣不知这几息的功夫，贾宝玉便意淫出这么多故事，思忖着下面该说甚。不想忽听宝玉笑道：&ldo;甘露者，古人云&lso;晓枝滴甘露，味落寒泉中&rso;，姐姐往日还与姊们们取露水制花露呢，如今倒不识这甘露了？&rdo;

见朱绣抬眼看他，越发兴头起来：&ldo;&lso;天地相合，以降甘露&rso;，这甘露便是甘美的露水，若是取自花苞，便更妙了。&rdo;

闻言，朱绣心中自是喜出望外，笑对黛玉道：&ldo;如此，夏露将起，姑娘这里后有竹林侧靠莲池，采露烹茶滋味最妙，到时少不得求姑娘院子里的姊妹们累几遭儿，到时赏我一瓮来吃。&rdo;

黛玉笑说：&ldo;自打你来了，哪年不劳这一遭。前年和去年采的还有几瓮，埋在花树底下也该窖好了。咱们取出来酿酒来吃。&rdo;

朱绣心中大定，道&ldo;夏露烹茶，秋露造酒最香洌，是为&lso;秋露白&rso;。倘或真酿出了好酒，必要做东道，请大家吃酒。&rdo;

三春皆笑应，都说今年要来一起采露。

宝玉抚掌连声笑道：&ldo;妙极，妙极。只把先前的匀我两坛子还罢了。&rdo;

朱绣便对宝玉郑重福下去，道：&ldo;多谢宝二爷解这&lso;甘露&rso;之困，既是甘露之惠，便当以甘露还之。必偿过二爷。&rdo;

又扭头问黛玉：&ldo;姑娘可认这甘露之惠？&rdo;

黛玉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捂着胸口笑道：&ldo;二表哥把我们没舍得喝的那几瓮甘露搬去罢，全当谢你的&lso;恩惠&rso;。&rdo;

贾宝玉连声道：&ldo;尽够了尽够了。&rdo;

宝玉作揖不迭，但心中忽觉怅然若失，脖颈上悬着的通灵宝玉，似乎也比往日重些。

众人都笑话朱绣煞有介事，间或有小丫头叽叽喳喳谈论酿酒。一旁黛玉抬手轻抚胸口，胸中似有畅意，萦绕心头的那股缠绵不尽之意都少了不少。且正值春末之时她常感咳嗽痰湿，此一时倒觉仿佛轻快些。

宝玉这会子忽剌巴儿烦闷起来，正巧玉钏儿奉了王夫人之命来寻他，遂起身出去。

朱绣眼角瞥见宝玉背影，稍有歉疚，她这算是强买强卖的把&lso;还泪&rso;扭了回来吧？

只是一想黛玉待自己的好，又思及绛珠仙草原长在西方灵河岸上，且不说到底缺不缺水，只看后来能脱却草胎木质修的人形，是受了天地精华、雨露滋养之恩，而神瑛侍者所谓甘露灌溉之德，比之天地、雨露，不过尔尔。想到这，她又把那点愧疚之情咽了回去。

上辈子朱绣曾听老人讲过&ldo;蛇化龙&ldo;的故事，民间这种传说亦不可胜数，都是一个路数，大抵是妖物要修成正果前的最后一道雷劫难渡，这时候妖物便要寻个善人，不管这妖物问的什么话，若是善人道&ldo;可&rdo;，立时云销雨霁、祥云齐出，这妖物就立地飞升了；若是善人口称&ldo;不可&rdo;，则百年千年辛苦修炼转瞬成空，这妖物或沦为普通畜生，或被神雷霹将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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