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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第2页）

从嬿婉湖畔经过，入冬后的荷叶都破败了，月色下有无限的凄凉。他忽然说：&ldo;平定北疆的仗不好打，朝廷无力应对，看样子要动用安东卫的驻军了。儿子打算请缨，随大军出征。等过完年就开拔，赶到广宁卫时，那边的气候也该暖和起来了，到时候大展拳脚，把那帮不安分的蛮虏打个落花流水。&rdo;

婉婉听他说出征，脚下绊住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眼疾手快侧身来接，迎她扑进了胸怀里。

一辈子能有这样的时刻，就算再短促，也足以回味一生了。他鬼使神差搂住她，&ldo;额涅不要紧吧？&rdo;

她说不要紧，&ldo;踩着裙裾了。&rdo;定了定神，忽然发现十分的不妥，尴尬地推开他，笑道，&ldo;额涅年纪大了，腿脚也不灵便了。亏得有你在，要不又得跌一跤。&rdo;

她不动声色化解了，不知道有没有被她窥出他的不恭之心。他开始qiáng烈地后悔，明明伸手就可以扶住她的，为什么自己偏要耍那样的滑。

他战战兢兢，顾左右而言他，&ldo;万一打起仗来，额涅回王府吧，彼此也好有个照应。&rdo;

她有厂卫，住哪里都不惧怕，就是听闻战事将起，不光担心他，也担心良时。

新江口离南京有一段路，良时第二天晌午才回府，先去瞧了孙子一眼，回来同婉婉嘀咕：&ldo;我瞧这孩子，怎么像有不足？喘气吭哧吭哧的，别是牛托生的吧。&rdo;

婉婉听了他的话失笑，&ldo;哪里有你这样的玛法，这么说自己的孙子！他爹娘都只有十四岁，孩子生孩子，难免体弱。况且才落地的，瞧得出什么来。就算有不足，慢慢调理调理也就好了。&rdo;

他刚换了衣裳，站在镜前扭身照。她替他整了整中单，拉他到书桌前，从笔架上取了一支láng毫塞进他手里，&ldo;请玛法赐名吧，给咱们东篱想个好名字。&rdo;

他大概早就胸有成竹了，拿镇纸刮过冷金笺，提笔写了个湛字，&ldo;寒裳顺兰止，水木湛清华。就叫湛吧。&rdo;

婉婉欢欢喜喜地念叨两遍，接过冷金纸出门叫婢女，&ldo;把这个送到大爷院里去，小阿哥有名字了，叫宇文湛。&rdo;

后宅的岁月永远那么幽静，他看她站在檐下，那样宽和无私的形容儿，不由生出诸多感慨来。

他从外头回来，一身风尘仆仆，见了她，略歇上一歇，便会勾出他懈怠的惰xg。他贪图那份安逸，可是事到如今，容不得他耽搁，书房里已经有部下在等着了。他手里握着笔墨，心头战火却熊熊，有些事注定要发生，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如箭在弦，催bi着人不得不上进。这阵子他一直忙碌，但忙得有成效，把所有有待商榷的问题都解决了。不论是步兵，骑兵，还是水师，南方这一大片全数落入他手中，如今是万事俱备，只要朝中有人略一扇风，南苑大军便可挥师北上。

江山于野心勃勃的男人，其实就像玩具于执着的孩子，要得到，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他走进书房，他的战将们把箭袖扫得山响。他踏着征战沙场的豪迈决心穿过人群，视线在每个人脸上回旋，&ldo;诸位，南苑蛰伏了两百余年，终于到了咱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奴儿gān都司叛乱，朝廷内忧外患，已然乱了方寸。昨日内阁降旨，命安东卫调拨二十万大军屯守广宁卫，这二十万大军如何布防，全由咱们说了算。&rdo;

沙盘上山峦叠嶂，是缩小的江山。他一手指着北京的位置排兵：&ldo;yu战撒叉河卫，京师是必经之地。奴儿gān的战乱要平定，京城也不能白放着。朝廷只点二十万人马，我南苑至安东卫一线，有雄兵五十万。届时佯作领旨，倾巢而出，兵马可分作两路，一路定边，一路长驱直入，攻占北京。我已上疏朝廷请战，暂且不知皇帝能不能准奏，横竖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次北上势在必行，请诸位打头阵，助我一臂之力。待他日四海称臣，我与诸君共享天下。&rdo;

这一番话说得豪气gān云，他韬光养晦这些年，事qg没有十拿九稳，绝不轻易松口。跟随了他多年的膀臂们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他的话即是军令。众人大喜过望，甲胄叮当间齐齐跪地抱拳：&ldo;奴才等粉身碎骨，听候主子差遣。&rdo;

谋划天下，与其说是个人的志向，不若说是祖辈的夙愿。祁族是马背上的民族，在天地间驰骋，如同高飞的雄鹰，从来不愿意受人约束。两百六十年前，中原的皇帝费尽心思把他们圈养起来，然而祁人的血xg无法磨灭，他们依旧渴望广阔的天空，渴望征服八荒。

与人为奴，怎及自己自在为王，这是先祖的信条。可是那样一个庞大的帝国，一旦奠定基础，再想颠覆，实在是太难太难了。既然无望，就只剩一个字，等！于是足足等了两百六十年，如今时机成熟，他知道该动手了，再等便要烂了。这腐朽的江山和朝廷，需要崭新的大脑来支配，yu称王的人不在少数，他不过是其中最耐得住寂寞，最经得住摔打的一个。过去的年月，南苑经受了多少风雨沉浮，他都咬牙忍下来了，只有婉婉被羁押一事，他到如今也无法释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占尽了天时地利，这回非要把慕容高巩从王座上拽下来，掏出他的心肝，祭奠那个没有来得及降生的孩子。

☆、第77章闲花俱谢

大业一旦施行，就如巨轮运转，即便尸骸满地，也要一往无前。

金陵之外暗cháo汹涌，然而风bào的中心仍旧静好。他一直很小心，在婉婉面前不露半点马脚。他太了解她，她刚qiáng，如果知道他暗中图谋天下，也许会同他一刀两断。他只有徐徐图之，朝廷的征调令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只要掩藏得当，届时处置了慕容高巩，谎称他自绝于天下也好，奴儿gān都司终结了大邺，后被南军歼灭也好。总之减少她对他的恨，木已成舟后，因为爱qg尚在，她终究会原谅他的。

谋划妻子娘家的江山，他深知道对不起她，可是参与者众多，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谋逆是什么样的罪？足可以诛灭九族。所有人都把脑袋别在了裤腰上，如果中途放弃，祁人的血会染红南苑大地。他的肩上担负着几十万人的身家xg命，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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