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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第1页）

&ldo;我爱的不爱我，爱我的我不爱，人生不就充满了这样的阴差阳错吗?&rdo;我走到她面前，随意地问，&ldo;您是这儿的老住户了?怎么称呼呢?&rdo;

&ldo;嗯，打我结婚时就住这儿了。我姓方，可这儿的人都管我叫桃姐，我在街那头有个小水果摊儿，卖得最多的就是桃子。&rdo;桃姐看看腕上的廉价手表，大概还有些时间跟我闲聊，又说，&ldo;我看妹子你年岁不大啊，找对象这事不要急，万一找个不对路的，就害了自己半辈子呢。&rdo;

我脑子里马上浮现出那个歪着脖子流口水的男人‐‐她是在感慨自己的际遇吗?

&ldo;嗯，不急。&rdo;我点头，试探着问，&ldo;刚刚在门口等您的……&rdo;

&ldo;我丈夫。&rdo;桃姐咧嘴一笑，&ldo;只要我出去摆摊，他就非要在门口等我。从他康复后到现在，十几年了，都改不了这个习惯。&rdo;

这个笑容，没自嘲，没怨气，居然还很甜蜜。

桃姐又大量我一番，说：&ldo;电梯里时我就觉得你这衣裳好看，我年轻时也爱穿个白裙子，可惜现在脸也皱了，腰也粗了，再好的衣裳也浪费了。&rdo;她从裤兜里掏出一根抽了一半的香烟，叼在嘴里点燃，很舒心地吸了一口，笑着问我，&ldo;你说大婶我要是减减肥，穿你这样的衣裳会不会风韵犹存呢?&rdo;

难得在这样的环境里，还保有一丝幽默感，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一身土色防寒服、头发枯黄凌乱得像个鸡窝的妇人。

她一直斜靠在门框前，身材虽已无曲线可言，但夹在指间的香烟与沉静的眼神，包括每吐出一口烟雾后嘴角习惯性的微翘，都藏着一股被沧海桑田人世艰辛磨成了黑白色的……风情。

&ldo;恕我冒昧，您丈夫是因为生病才这样的?&rdo;我的目光越过她的侧脸，落到屋内。

&ldo;被砖头砸中后脑，医生说要成植物人，结果没说准。&rdo;桃姐吐出一个烟圈，&ldo;年轻时，我在酒吧里陪酒赚钱。我们是中学同学，他一直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可我家条件差，他夫妇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高中毕业后我们断了联系，后来在另一个城市的酒吧里遇到，那时他已经开了一间小公司，说不上有钱，也不穷了，但没结婚也没女朋友。&rdo;桃姐笑笑，&ldo;这傻子一见到我就怒了，拉着我就朝外头走，我客人来拦，他就跟人打了一架，那次是左手骨折，进医院躺了一个月。&rdo;

&ldo;然后你们结婚了?&rdo;我也笑，如果这就是故事的结尾该多好，平淡美满。

&ldo;我们的婚姻让他父母彻底与他断绝了关系。&rdo;桃姐看着自己的家，&ldo;这房子是他当年自己赚钱买的，也就成了我们至今的居所。他说，就靠咱们自己，也能生活下去。等时间长了，我们有了可爱的孩子，父母会谅解的。那会儿我也找了份正当的工作，在商场里做售货员，每天下班，我就在商场门口卖气球的小摊前等他来接我，像他现在等我一样。&rdo;她随意地将烟灰弹到地上，继续道，&ldo;两年后的一天，几个以前在酒吧里认识的混混路过商场，看见了等他的我，自然少不了言语轻佻毛手毛脚。我请他们自重，却换来几个耳光。然后他来了，打起来了，他是个特别斯文的人，可真打起架来又特别狠，那几个家伙有点不是对手。其中一个趁乱捡来砖头，偷袭得手。你现在看到的，是他康复后的样子。医生说得后遗症，一样没落下。那会儿我也才二十五岁，模样身段不比拟现在差，有人要我放手，反正我们又没孩子，再找个靠山不难。&rdo;

&ldo;你动摇过?&rdo;我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悲戚的二十五岁女人的模样。

&ldo;怎么可能没动摇过，都是普通人，头上没光圈，当不了圣母。&rdo;她吐出最后一个烟圈，看着我笑，&ldo;可一想到头破血流的他在昏过去前跟我说的一句话，我就迈不动腿儿啦。&rdo;

&ldo;他说什么?&rdo;

&ldo;&lso;我在，别人甭想欺负你。&rso;&rdo;她掐灭了烟头，&ldo;十多年了，就这样过来了。&rdo;

我沉默片刻，又问：&ldo;觉得是一种责任?&rdo;

她又笑了，用过来人的目光望着我：&ldo;仅仅靠责任，是不可能撑到现在的。你这样的小年轻，无法想象我们的生活曾糟糕到怎样的境地。&rdo;她顿了顿，说，&ldo;我爱他，所以不放手。就是这么简单。你都不知道他闹着要吃红烧肉的模样有多可爱。还有哪，虽然他瞎了，脑子也不好用了，但只要我一靠近，他就知道是我。有趣吧?!&rdo;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笑：&ldo;你就这样随便把自己的隐私说给一个陌生人?&rdo;

&ldo;你都说你是陌生人了，难道你会因为知道了这些而对我这个中年妇女不利吗?&rdo;桃姐耸耸肩，&ldo;所有知道我们的事的人，不论亲戚还是朋友，顶多就是离开我们的生活罢了。我倒是不怪他们的。就是时间一长吧，没个说话的人也怪闷的，好不容易跟你聊上，也别嫌大婶烦，就当是做了回垃圾桶，也是善事一件吧。顺便，以后有空也来照顾照顾我的生意吧，我的摊子就在前头丁字路口的第三棵树对面。看你这气度与装扮，一定是买水果都不砍价的那种败家子儿，便宜别人不如便宜大婶我。&rdo;

&ldo;好，我记下了，丁字路口第三棵树。&rdo;我哈哈一笑。

如果她是妖怪，我一定会邀请她到不停里来跟我喝杯茶。我喜欢她骨子里的坦荡与幽默。

&ldo;对了，您既然一直住在这儿，那肯定经常碰到花月佳期里的工作人员啦?&rdo;我问。

桃姐想了想，摇头：&ldo;还真没有。他们家的大门从来都是关得紧紧的，除了你们这些关顾的客人，我从来没见过他们的人出来过。只在之前他们刚搬来时，见过几个搬家公司的小弟在里头忙碌。也许时间不对吧。&rdo;

话音未落，屋子里传来一阵喊声，桃姐应了一声，又扭头对我说：&ldo;他要我陪他听懂画片儿了，你保重。祝你早日觅得如意郎君，要擦亮眼睛哈!&rdo;

到处都是有故事的人，我再次确定了这一点，所以我很高兴我恰好在这里，恰好听了一段中年妇女与瞎子丈夫的陈年旧事。

防盗门重新关上，把我跟这个萍水相逢的妇人又送回了各自的世界。

看看时间，半小时过去，电梯门&ldo;叮&rdo;的一声响起，九厥匆匆走出来，手里攥着两个不足一尺的草人，每个草人都鼓鼓囊囊的，好像里头塞满了棉花似的。紧跟着，葵颜从楼梯间&ldo;噔噔噔&rdo;窜出来，差点跟不打招呼就现身的敖炽撞个满怀。

&ldo;这里果然不妥!&rdo;敖炽面色严肃，&ldo;我在空中一瞧，才发现整座大厦都被一层淡淡的红雾&lso;锁&rso;住了。&rdo;

&ldo;这里流动的人气都是&lso;死&rso;的。&rdo;葵颜皱眉道，&ldo;有人刻意动了手脚。&rdo;

&ldo;是借魂聚气术。&rdo;九厥将草人朝地上一扔，撕开它们的肚子，一堆大米&ldo;哗啦&rdo;一声露出来，他拾起一粒，举到我面前，&ldo;你看这些米粒上，每一颗都用咒法刻下了一个姓名与生辰八字。这些名字与八字的所有人都必须是活人，将他们的讯息刻进米粒之后再聚集到一起，除非这些人死去，否则就能源源不绝地获得他们的&lso;生气&rso;。古时候，若有大宅久无人居，主人都回会找道士以这种法术来&lso;填充&rso;宅子，以驱散不好的阴寒之气，避免家人生病遭灾。被借了&lso;魂&rso;的人倒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会长期困倦，抵抗力虚弱。所以这种损人利己的法术很早就被禁止，没想到现在还有人懂得这种术法。我在负二楼绕了三圈才在一个极阳与一个极阴的位置找到这俩草人，有障眼法，寻常人看不到。这种下三滥手段最讨厌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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