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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第1页）

这一晚，湘云在船上哭了许久，宝玉也不知该如何劝慰，等渐渐止住了泪，说要喝酒，宝玉便陪她一杯一杯喝至酩酊，也不知何时昏睡过去。第二日醒来，听茗烟在身旁说道：&ldo;二爷可算醒了，醉的怎么也叫不醒，快去瞧瞧史姑娘吧，她昨晚上跳江了。&rdo;宝玉唬了一跳，忙到后面卧舱中，只见麝月翠缕正在一旁服侍，湘云闭眼躺着，额头一片青紫，嘴里叽叽咕咕的在说些醉话，麝月道：&ldo;是我们大意了，昨儿半夜里，史姑娘竟悄悄跳了江，还好茗烟听见动静，把她救上来，只是夜里江水凉，额头又在船梆上磕了一下，拿咱们随船带的抱龙丸喂她服过了，到现在还不清醒，也不知对证不对证。&rdo;宝玉拿手试了一下湘云额头，微微有些烧热，于是把船泊到渡口，忙带着茗烟下船找大夫去了。这一带战乱刚停，乡民大多已经流落外省，找了两三个村庄，一间药铺也没找到，好容易遇见个老农，茗烟忙去打听，那老农指着说渡口往里约一二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庙旁有散药的大夫，宝玉和茗烟又折回往渡口走，乡间小路弯弯绕绕，一时竟迷了路，只好望着渡口旗幡方向从水田埂中穿过，谁知宝玉脚下不留神，一个趔趄栽倒在水田里，茗烟急忙上前去拉没拉住，二人一起滚了一身的泥水，爬起来又走了半晌总算找到一个小庙，见庙旁果然有一个药棚，另一侧又有一个粥棚，原来是本地乡绅舍米在此施粥，方便回乡的难民。

只见那药棚不大，茅草遮顶，后面拿篱笆挡了，前面敞开，里面置了几排架子，架子上放着大包小包许多药材，大袋子口上都系者小木牌子，上面写着青蒿草、甘草、雄黄、桃枝等，一个中年郎中正坐在棚中，从大包里拿出药材，按药量分装到小包中交给来拿药的行人，此时正值午间，旁边粥棚领粥的人三三两两围了一二十个，拿药的人却不多。宝玉上前问了好，向那郎中道：&ldo;大夫，我妹妹昨日晚间不慎落水，额头跌碰发青肿涨，今早又惊悸发热，烦请给开个方子，我给她抓两副药回去。&rdo;郎中并不抬头，自顾自继续抓药，嘴里说道：&ldo;我这里不看病，只发药，药用就一种，防治瘟疫，别的没有，少来啰嗦。&rdo;宝玉听如此说，问茗烟要了一锭银子递与郎中，说道：&ldo;可否请大夫跟我前去诊视一番。&rdo;郎中并不接，说道：&ldo;官府派我在此散药，不可擅离职守，方圆几十里，烽烟初停，人丁不全，我劝你也省些事吧。&rdo;宝玉道：&ldo;罢，罢，我出门时常用药材也备了些，烦请大夫给开个方子，我回去自己配去。&rdo;那郎中见如此，便写了一剂药方与他，又发给他一包防瘟疫的药。

宝玉谢过方欲走时，忽然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原来走了半日未进汤水，已是饥肠辘辘，正自有些尴尬，抬头见茗烟早去隔壁粥棚讨了两碗粥来，自己咕咚咕咚几口喝完了一碗，捧着另一碗给宝玉端过来，偏那粥棚前只有一张简易方桌，正有两个书生占了，坐着吃粥歇脚，因见宝玉虽衣裳脏污了，举止还算斯文，举手邀他道：&ldo;啊，相逢即是有缘，白粥亦可当酒馔，兄台何不过来同坐。&rdo;宝玉见他说话之乎者也，哪里会乐意，遂扭头走开，那二人见他如此无礼，忍不住斜眼讥讽道：&ldo;定是哪里来的乡巴佬，不堪抬举。&rdo;一旁正有几个村姑坐在一截倒下的枯树干上，其中两个年轻的瞧见宝玉生的眉目如画，禁不住一面吃粥，一面抬眼笑看他，另一个年纪大的冷笑道：&ldo;这小白脸不是唱戏的就是人贩子，拿姿色诓骗年轻女子，再瞅下去就把你们都勾走拐卖了。&rdo;吓得那两个年轻村姑忙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忽又有几个孩童吃饱了正在嬉闹，都跑过来围住宝玉，一个稚童问他：&ldo;你长得好像画儿上的人，你是从神仙村里来的吗？&rdo;又有一个伶俐的说：&ldo;神仙是不用吃饭的，你们看他两个，一个包袱都没有，身上脏兮兮，肯定是臭要饭的。&rdo;众顽童遂嘻嘻哈哈指着他们顽笑：&ldo;臭要饭的！臭要饭的！&rdo;气得茗烟挥手赶道：&ldo;去去去！一边儿玩去！&rdo;宝玉从小到大哪里这样吃过饭，拉起茗烟就走，茗烟赶忙将那一碗粥放到地上，跟上宝玉走了。

且说宝玉正要离开这里回船上去，无意中瞧见那庙前贴了一张善人积德榜，走近一看，上面一行一行写着某某乡绅捐钱多少，某某乡绅捐粮多少，忽然看见有一行写着&lso;拾金儿&rso;捐了一个金麒麟，宝玉忙转身问药棚的郎中道：&ldo;大夫可认得这拾金儿，知道他住哪里？&rdo;郎中笑答道：&ldo;本地并没有姓拾的门户，这不过是个假名，有人做了坏德行的勾当，从死人身上偷捡些值钱东西，到头来良心不安或是无福消受，便用这个名字捐出去，消减孽障。&rdo;宝玉又问：&ldo;大夫可曾见过这个金麒麟？&rdo;郎中说道：&ldo;金锁金项圈金麒麟我倒也见识过不少，这个金麒麟有什么不同么？&rdo;宝玉细想那金麒麟的模样，一时竟比划不出来，茗烟道：&ldo;二爷，史姑娘还在船上等药呢，咱们回头将她身上戴的差不多模样的，一对儿麒麟的另一只拿来再打听不迟。&rdo;宝玉点头同茗烟去了。回到船上，见湘云烧退了，只是酒还未全醒，稍稍放心，拿了药盒子来，按方子配了药让翠缕去煎煮，麝月赶忙给他换了身上的脏衣裳，把他贴身带的香囊和菱花小镜取下来放在窗边几案上，宝玉低头看见案上压了一张纸，问麝月道：&ldo;这是谁写的？&rdo;麝月道：&ldo;这是昨儿史姑娘喝醉了写的，不知道要不要紧，我拿来给你瞧的。&rdo;宝玉见纸上是一首无题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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