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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第1页）

雍正不再问话，却和朱轼一前一后来到了后院马厩。一进院子，他们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儿。雍正立刻用手帕捂住了鼻子，跟着那笔帖式来到马厩跟前。向里面瞧时，见这里只有两个马槽那么宽，四周围着铁栅栏。屋子里，有一张矮桌，上面放着瓦罐、一只大碗还有一双筷子，旁边还有一个沾满了污垢的小杌子。靠里面，有一张小绳床和一个大尿罐，屋子里的臭气，大概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雍正走近前来看时，只见隆科多脸冲里面躺着，也不知他是睡着还是醒着。雍正叫了一道：&ldo;隆科多。&rdo;

没有应声。

守护的人大声喊道：&ldo;隆科多！你聋了吗？皇上来了，快起来见驾！&rdo;

隆科多身上猛地一颤，手撑着地坐了起来。他一眼就瞧见皇上和朱轼正站在栅外在看着他，也一下子就惊住了！雍正看出，他的眼光是呆滞的，头发和胡须乱得像是一堆荒糙。过了好大一会，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奔了过去，伏在栅栏上嚎叫着：&ldo;主子啊，老奴才终于看到您了……&rdo;他那惊恐的目光从此便一刻不停地、死死地盯着皇上，好像只要一眨眼，这位能够决定人们生死荣辱的皇上，就会从自己的面前消失一样。

雍正面对隆科多，真是千种情结一齐袭上身来，曾几何时，隆科多还被皇上叫做&ldo;舅舅&rdo;，跺跺脚就使九城乱动的人物，如今竟然成了这个样子。刹时间，恨、惜、怜、悲、痛，一齐涌上雍正心头。他不敢正视隆科多那喷着火一样的目光，也厌恶这里那股臭气，便吩咐一声：&ldo;给他去掉刑具、打开门，带他到那边大桧树下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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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三回　隆科多囹圄诉心曲　葛世昌妄言死无常

执掌钥匙的太监迟疑了一下说：&ldo;主子，他有时常犯疯病，怕发作起来会伤了主子……&rdo;

隆科多厉声大叫：&ldo;你才是疯子哪！我要不装疯，早就让你们打死了！&rdo;

此时的隆科多已经从极度的兴奋中恢复了理智。他明白，这位外甥皇帝突然前来探望，既不会有什么恩典，也不会有什么更大的处分。因为，如果皇上是想杀或是想赦他，都只需要一纸诏书就办成了，根本用不着亲自来。而他心中深埋着的话，却要乘着这难得的，也许是最后的机会全都说出来。他抻了一下自己那肮脏的袍服，理了理头上的乱发，踉跄着走到大桧树下跪倒叩头说：&ldo;罪臣隆科多叩见万岁，愿皇上圣躬安泰！&rdo;

雍正看了一眼周围，下令说：&ldo;这里所有的人，都全部退出去！隆科多，朕今天来看看你，你有什么话，也可以对朕说。&rdo;

&ldo;皇上，奴才是死有余辜的人。可罪臣有极其重要的机密，要密奏皇上。皇上只要听一听，奴才就是死也可以瞑目了。因为这里有人想加害奴才……&rdo;

&ldo;你说什么？谁要加害你呢？&rdo;

雍正皇上一听说有人想加害隆科多，可就上心了。他厉声问道：&ldo;谁敢加害于你？难道毒打你不成？&rdo;

隆科多说：&ldo;万岁金尊玉贵之体，怎能知道覆盆之下暗无天日的事情？奴才……奴才已经背了两个晚上的土布袋了。万岁如果不来，早则明天，晚则后天，罪臣将必死无疑。&rdo;

雍正诧异地问：&ldo;什么是土布袋？&rdo;

朱轼在一旁说：&ldo;皇上，臣曾读过方苞写的《狱中杂记》，知道这&lso;背土袋&rso;是一种酷刑，也是一种私刑。将犯人夜里绑起来，背上放一只装满了土的布袋。身子稍微弱一点的人，一夜就可弄死，而且验不出伤来。&rdo;

雍正怒火上冒：&ldo;谁干的？这些杀才们真是无法无天了！&rdo;

隆科多浑身都在颤抖：&ldo;奴才不知道……他们蒙了我的眼睛，绑在床腿上，又是在夜里……奴才今日昼寝，就是为了积蓄力量，好应付这一夜之苦。只要一合眼，奴才就没命了。&rdo;

雍正在沉思着：&ldo;唔，原来是这样。你刚才说，有事要奏朕，是什么事？&rdo;

&ldo;朝中还有jian臣！&rdo;

&rdo;谁？&rdo;

&ldo;廉亲王！&rdo;

&ldo;哦，是阿其那。&rdo;雍正笑了，他知道隆科多监禁已久，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便说：&ldo;他现在和你一样，也在圈禁着哪。&rdo;

隆科多看了一眼雍正又说：&ldo;在廉亲王的背后还有一个人！允禩被逮后，难道没有供出他来？&rdo;

雍正站起身来，在树下绕了个圈子说：&ldo;这棵桧树，看样子有八百年了吧。宋时有个秦桧，他也是这个桧字，你要做本朝的秦桧吗？要知道，正是因为你心术不正，才身陷囹圄的。你现在还想再攀咬别人，你活够了吗？&rdo;

隆科多此时却是十分镇定，他面不改色地说：&ldo;皇上的话，罪臣不敢承受。罪臣还记得太后薨逝的时候，廉亲王就指使我作乱，但因为张廷玉把持着兵符，才未能成事。当时罪臣就对允在说，&lso;这可是灭门之祸呀&rso;，可允禩却说，&lso;就是灭门也另有其人，你以为我想当皇帝吗？你错了&rso;！&rdo;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说，&ldo;罪臣偷借玉碟，也是奉了允禩的指令。他说&lso;有人要用&rso;，还说&lso;这种事我从来都不信，也从不用这法子去治人&rso;……哦，还有，万岁出巡河南时，允禩把罪臣叫去说，&lso;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rso;。他让我带兵去搜园子，我向他说：&lso;天下已定，我就是能占了畅春园，你能坐稳这江山吗&rso;？他笑着说，&lso;只要不是雍正，谁来坐都是一样&rso;……皇上啊，奴才早已是罪该万死、零刀碎剐的人了，可至今还有人想杀臣以灭口，皇上能不想想，还有谁能在这高墙之内作恶呢？&rdo;

这一番话说得让人惊心动魄，雍正和朱轼都说不出话来了。雍正回过头来瞧着朱轼，而朱轼却说：&ldo;万岁，此事非同小可，容臣细思之后，再从容奏明皇上。&rdo;他转过脸去对隆科多说：&ldo;你这样的jian佞小人，也还有脸说这些话？你既然是受了别人的挟迫，为什么却不早些说出来自首认罪？&rdo;

&ldo;罪臣确实是丧心病狂之人，朱相此言更使罪臣无颜。这事说起来已很久了，当初圣祖健在而群王争嫡，皇上的势力最孤。我们佟家一门，原来都是八爷的死党。先帝重用了奴才后，叔父佟国维和罪臣密商，由我来死保今上。我们还订了契约，无论谁胜，都要维护族门……可这契约不知怎么的却跑到了允禩手中……奴才也就在他们的要挟下上了贼船，而愈陷愈深终于不能自拔……罪臣从小就追随圣祖，又受了圣祖的托孤之重，本应矢志不二为皇上捐躯效劳，哪知却自甘堕落，为匪人所用，永坠地狱。生难见天日，死难见圣祖于九泉，天下虽大，可像奴才这样的千古罪人，还能有谁哪……奴才今日向主子痛陈衷曲，求主子将奴才明正典刑，以儆后世……&rdo;说到这里隆科多已是泣不成声，瘫倒在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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