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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第1页）

&ldo;（石崇）财产丰积，室宇宏丽。后房百数，皆曳纨绣，玉耳金翠。丝竹尽当时之选，疱膳穷水陆之珍&rdo;。孙秀势焰熏天时，听说石崇有一位名叫绿珠的美人，&ldo;美而艳，善吹笛&rdo;，于是他就派人去索要。石崇当时正在他的金谷别墅宴饮，便让他数十位婢妾都出来，任孙秀使者挑选。使者不上当，看了一圈后，表示：&ldo;您这些美人确实都漂亮非常，但我受命只索绿珠，不知哪一位是她？&rdo;石崇勃然大怒：&ldo;绿珠吾所爱，不可得也。&rdo;孙秀使者很沉得住气，劝说道：&ldo;君侯您博古通今，愿加三思！&rdo;石崇坚称不可。&ldo;使者出而又返，（石）崇竟不许。&rdo;孙秀大怒，正在推审淮南王&ldo;造反&rdo;案，顺便就把石崇名字列入逆党之中。全副武装的兵士前往逮捕石崇时，老哥们&ldo;正宴于楼上&rdo;，忽见刀枪盈庭，他转头对身旁的绿珠说：&ldo;我今为你得罪&rdo;。绿珠也是一烈性女子，泣言&ldo;当效死于官前&rdo;，言毕越梯而下，跳楼自杀。

石崇自恃晋朝功臣之后，没想到会被杀头，更没想到会被&ldo;诛三族&rdo;，他当时对左右从人说&ldo;吾不过流徒交、广（岭南）耳。&rdo;谁知囚车并未把他押至官狱，而是把他一在家子人都径直载往东市刑场。石崇至此，方知不免于死，自叹道：&ldo;奴辈利吾家财！&rdo;骑马押送他的军校闻言回驳他：&ldo;知财致害，何不早散？&rdo;石崇无言以对。

潘岳那边，也是一大家子被依次被执，校检正身，直接以槛车载送东市。眼见白发苍苍的老母也身披锁具，忆起昔日对自己的劝诫叮咛，潘岳泪如雨下，跪拜于地痛陈：&ldo;儿负阿母！&rdo;

&ldo;（潘）岳母及兄侍御史（潘）释、弟燕令（潘）豹、司徒掾（潘）据，据弟（潘）诜，兄弟之子，已出之女，无长幼一时被害。&rdo;

美男子披头散发被押到刑场，忽见大富豪朋友石崇一家好几十口已经背插罪标跪在那里。石崇一抬头，在这个场合看见潘岳也吃了一惊，随即明白事由，苦笑说：&ldo;安仁，你也有份儿呵。&rdo;《晋书》讲&ldo;（石）崇乃与黄门郎潘岳阴劝淮南王（司马）允、齐王（司马）冏以图（司马）伦、（孙）秀&rdo;，仍是史官不辩真伪，依当时晋朝的官方文件照抄进去。试想，假使潘岳、石崇真是结党在背后与司马允等图谋，那么司马允死后石崇不可能还安心天天大搞宴饮潇洒，更不会在刑场上看见潘岳大吃一惊，本来两人的被捕就是&ldo;俱不相知。&rdo;可见，石、潘二人被牵入淮南王案中，完全是孙秀诬告而成。

潘岳回思前因后果，也苦笑对石崇说：&ldo;今天真可谓&lso;白首同所归&rso;了&rdo;。潘岳曾有《金谷集作诗》，陈述&ldo;文章二十四友&rdo;在一起欢饮笑谈、切嗟诗艺的快乐时光，怀念风花雪月、清啸赏乐的同志友情，其中最后两句是&ldo;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rdo;，一语成谶，今朝显验。兹录全诗于下：

《金谷集作诗》

王生和鼎实。石子镇海沂。亲友各言迈。中心怅有违。何以叙离思。携手游郊畿。朝发晋京阳。夕次金谷湄。回溪萦曲阻。峻阪路威夷。绿池泛淡淡。青柳何依依。滥泉龙鳞澜。激波连珠挥。前庭树沙棠。后园植乌椑。灵囿繁石榴。茂林列芳梨。饮至临华沼。迁坐登隆坻。玄醴染朱颜。便愬杯行迟。扬桴抚灵鼓。箫管清且悲。春荣谁不慕。岁寒良独希。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

潘岳原诗本来是讲两人友情笃深，当一起终老田园，即所谓&ldo;白首同所归&rdo;，殊不料横祸忽来，一起于盛壮之年血溅黄壤。潘岳儿子早死，女儿又与父同戮东市。由此，中国最聪慧最潇洒的美男子竟无直系血脉流传于后世，我们仅能借凭茫茫史书和后人吟诵的歌诗中想象潘安仁的美妙姿容。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清风月下，不知河阳县里满城桃花在阳光下为谁绽放。春风香气里，尽是美男子余留不尽的万古恨意。

如遭遇明主，身逢盛世，文人诗客可以妆点升平，优游卒岁；不幸的是，潘岳满腹才学，又值西晋乱离季世，多年仕途坎坷，虽悻悻地作过《闲情赋》表示&ldo;奚拟乎明哲，仰众妙而绝思，终优游以养拙&rdo;，最终仍逃不过名缰利索，入世之心最终化为婪毁自己身家性命的烈焰，即使没有孙秀这样的小人构陷，想必他最后也不会有善终的下场。

为此，金朝大诗人元好问也曾叹息道：&ldo;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千古高情《闲情赋》，争识安仁拜路尘。&rdo;这首诗确可作为腰骨常弯的中国文人的一首风貌诗。元好问本人其实也不比潘安好到哪里去，金朝的元帅崔立以汴京城献投蒙古，y虐贪暴，元好问仍旧大泼笔墨，颂扬崔立，并&ldo;勒石记功&rdo;，成为自己一生最大的污点。

回头再说晋朝中央政事。贾后之废，晋武帝的亲侄齐王司马冏（其父司马攸是司马炎弟弟，差点被司马昭立为世子）居功不小，但事后叙功，只得了个游击将军。&ldo;（司马）冏以位不满意，有恨色。&rdo;孙秀觉察到这位王爷怏怏不惧，又怕他在京城内会生出什么事端，就一纸诏书把他外调，坐镇许昌。

为了继续抬高赵王司马伦的威望，加紧篡逆步伐，孙秀又在朝议上提出为司马伦加九锡（只要人臣加九锡，一般距篡位只有半步之遥）。这个提议几乎就是自己给自己封官，&ldo;朝廷&rdo;当然同意。司马伦得了&ldo;九锡&rdo;，诸子又皆握各路禁军大权，孙秀自然也水涨船高，加侍中、辅国将军、相国司马等官。

司马伦及他的几个儿子都庸愚无识之徒（大jian雄司马懿这个儿子真是不肖之子，此只血脉出奇的差，且一代不如一代），真正的幕后主人公反而是寒人小吏出身的孙秀。但这位孙秀&ldo;狡黠贪y，所与共事者，皆邪佞之士，惟竞荣利，无深谋远略，志趣乖异，互相憎嫉&rdo;。真正是小人得志，因时趋势。孙秀有个儿子叫孙会，&ldo;形貌短陋&rdo;，状若下等仆隶。为了彰显老孙家，孙秀竟把惠帝亲生女儿河东公主娶为儿媳。一年前，孙会还和数位商人之子在洛阳城西贩马，如今，城中百姓忽闻这位丑八怪马贩子当了驸马，&ldo;莫不骇愕&rdo;。河东公主虽然父是大傻冒母是黑娘们贾后，但毕竟是公主身份，竟与这么个人成婚，也成当时一大新闻。

晋惠帝永宁元年（公元301年）春正月，孙秀与司马伦再也等待不了，派晋惠帝的堂叔义阳王司马威去惠帝那里逼大傻&ldo;禅位&rdo;。惠帝愚憨，但也知道身上的玺绶是很重要的东西，抱持不放。司马威伸手就夺，几乎把惠帝手指掰断，大傻哥们嗷嗷大哭。司马伦以兵士&ldo;护送&rdo;惠帝至金墉城，表面上尊惠帝为&ldo;太上皇&rdo;（辈份简直乱了套，司马伦是惠帝的叔祖，侄孙竟成为自己的太上皇！），同时，又把已经立为皇太孙的司马遹之子送入密室一刀结果。可怜这数岁小儿，虽生于天家，却没几天好日子可过。

司马伦继位，改元建始。坐上帝位，自然是大封&ldo;功臣&rdo;，孙秀、张林、司马威等加冠晋爵，&ldo;其余党羽，皆为卿、将、超阶超次，不可胜记。下至奴卒，亦加爵位。&rdo;每次朝会之时，貂蝉满座，&ldo;时人为之谚曰：&lso;貂不足，狗尾续&rso;&rdo;（这就是&ldo;狗尾继貂&rdo;典故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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