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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啊!”毕需喊道,“中圈套了!”
他们开上车,在离开会水的路上狂奔。毕竟接到了无数个电话,都是侥幸逃脱的小弟们打来的,他们告诉了她很多凌乱慌张的消息,主要是一点:一是大力哥被抓了,制毒贩毒,毕竟也背上了制毒贩毒、涉赌、涉黑的罪名,目前正在抓她。二是红星场的拆迁已经被包给某个承包商了,必须在一个月内全部拆完,包括家属区。
刚刚挂掉电话,大家就发现前方正在设卡查车。
“操他妈!东西都还没收拾,就成通缉犯了!”婉儿骂道,“往哪跑啊!”
老张突然灵光一闪,“我想到一个地方。”
他们一路奔逃,翻山越岭,越过那长满松针的荒山,来到了当初发现的那几个战备山洞。洞口全是荒草,但是依稀看得见洞壁的水泥,前几次他们考察果园的时候路过这里,都没有进去。
“这个洞坍塌过。”老张沉默了。他突然想起了这里,他认识,并且记得,“就是这个洞,没错!”毫无预兆地,老张哭了。这个战备电厂是三线建设初期军队修的,他们工人很少参与,所以谁都不知道修成了什么样。一直到80年代初,千里以外传来三线建设调整的消息,曾经防帝国主义的“靠山,分散、隐蔽”,顷刻间变成“关、停、并、转、迁”。会水市仗着会钢日进斗金的优越感,觉得自己走在了政策的前端,没想到没过几个月,便发生了战备电厂事故。
就是那几个“隐蔽”在巨大山洞里的战备电厂。那个从未发生战争效用,但是必须安排人定期检查维护的“奇迹”工程,在一次大暴雨过后突然滑坡,将8个巡检的工人掩埋在里面,其中有一个曾经还是老张的学徒。这件事情被上报到当时的建设办公室,更加坚定了领导“调整”三线的决心。这时候,有人欢喜,有人颤栗,那些几十年前怀着热血披荆斩棘的人们,有一半即将被抛弃。因为当时的专家们经过调查,认定全国的三线建设企业里只有不到一半是盈利的或者将来可能盈利的,还有13具有救治的可能性,在“并、转、迁”的饼子里,剩下的没法盈利也没法转向的,也不知道究竟该生产什么的,工厂和工厂里那帮热血沸腾的“闲人”都被划进“关、停”的政策里。当年老张看着从泥水中抬出来的徒弟尸体,悲愤不已。当年不是“好人好马上三线”吗,待到都成为老人老马后,他们不仅不“识途”,反而连过去走过的路也不认识了。
自从这个电厂坍塌之后,洞就被封了,30几年来从来没人理会过,大家几乎已经忘了当年这个庞然大物。
“里面肯定宽敞,只要进得去,就藏得住。”老张说。
初入洞口,大家必须弓着身子,有的地方还需要挤进去。山洞一直向下,仿佛在爬往地心,然而爬了几十米之后,老张拿电筒一照,大家发出一阵惊呼——这里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层高起码10米,顶上还有行车轨道,墙上的标语依稀可以辨认:“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严敬很感慨,“妈的,老子躲在山上那段时间,要是找到这个洞就好了。”
“这个地方肯定有发电机,找到发电机就有电灯。”老张说。他找了一圈,果然找到了,把闸往上一扳,只听一阵沉闷的轰鸣,整个车间顿时亮如白昼。
他们的山洞逃亡生活秩序很快建立起来了。严敬的上一次逃亡经验非常有用,他知道啥时候可以去偷农民的土豆和红薯,啥时候可以去附近村子买点吃的。毕竟很久没有做家具了,她的技术很快复苏,利用车间里的工具箱和一些废弃物,做了人手一张板凳,还墙壁上年代久远的隔音海绵拆下来,做了一张通铺,用于大家睡觉。只是阿颂让她做弹弓子时,她拒绝了,她认为让他出去打鸟容易暴露身份。后来老张看不过,还是给他做了了个弹弓,因为车间里那些军用皮筋实在质量太好了。但是,据出去卖东西回来的严敬打探,目前被通缉的只有毕竟三姐妹,其他人都没人知道。但是一冒头肯定被抓。
他们生活了一周后,大家就实在受不了了,婉儿每天都觉得全身都是虫子在爬。当然,最痛苦的还是没吃的,因为他们身上也没钱了。第八天,眼看就要弹尽粮绝,出去打鸟的阿颂回来了。他鸟没打着,却提回一大袋吃的:有方便面,有面包,还有米和榨菜。毕竟问他哪来的,他一会儿说,打的鸟换的,一会儿又说跟村民要的。毕竟什么也没说。
当阿颂再次出去“打鸟”时,毕竟和毕胜偷偷跟着他。他们一路穿山越岭地尾随,渐渐地,跟着阿颂来到了大路上。阿颂在路边静静地坐着,没过多久,一辆面包车停在了他面前。车里走出来一个人,又给他两大袋东西。
“森娃!”毕竟吼罢,从树林里冲出来。
站在车门口,戴着帽子森娃一脸尴尬,瞪了一眼阿颂。
“他们跟着我来的。我有啥办法?”阿颂摊着手。
大家一边大口吃着森娃买的火腿肠、方便面、饼干,一边对他严加审问。
“你不是要单飞的吗?”“你不是各人发财了然后远走高飞的吗?”“你到底藏了好多钱?”“你为啥又要回来?还不敢大大方方地回?”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都等不及他回答,就先行审判。
“我没有卷款跑哈,这些都是我平时存下来的。”森娃喃喃道。
“存下来的?”毕胜冷笑,“账都是我收的。妈的,你以为我忘了你是贼娃子出身的?每次从你那里回来,账就对不上。你以为我不晓得?”
“你又是咋找到我们的呢?”毕竟突然问。
森娃是真的想跑,他存下了三百万,当然永远不够。但是,当他发现红星场被围剿之后,就立马走为上策了。他失去了女友,但是梦想还在,他依然想到处旅游。只是,他唯一的放不下的就是阿颂,他把自己唯一的联系方式留给了阿颂。他知道,这个孩子是容易保守秘密的。然后,前几天,阿颂将大家的近况告诉了他,这一群过惯了富足生活的人,已经快被这山洞逼疯。森娃不知道怎么的,就回来了,他自己也懊恼,怎么会如此优柔寡断。
“你们都觉得,我是背叛你们了,其实,我是真的累了,只想过正常日子。”森娃感叹着。
婉儿呸了一声。
人到齐了,就需要反扑计划了。可是怎样复仇呢?他们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还差人不?”一个声音突然在洞口响起,大家吓了一大跳。
洞口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可是毕竟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刹那,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她望向洞口,眼泪簌簌地下落。
“好久不见。”来者看着毕竟,迎着大家抄的家伙走来。
“老陆……”毕竟哽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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