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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阳觉得自己在飞,呼啸的夜风吹打在脸上,感觉不出痛,反而有一种高速前进带来的失重感,过了有那么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的脚还踏在地面上,只不过每一步的距离都远得吓人,因此不再像奔跑,反而像是飞遁。脚下是一条乡间土路,两侧是开垦过的田地,稀稀疏疏种着高粱,一人多高的高粱杆顶已经接穗,但是颗粒不够饱满,让那些瘦弱的杆子更显得单薄。
这样的场景他绝对没有见过。这里是哪儿?他要去干什么?魏阳觉得脑袋里有些空落,但是他的身体像有了独立的意识一样,毫不停顿的向前奔去,在转过最后一片田地后,眼前猛然开阔了起来,只见一座巨大的庄子出现在面前。
那显然不是属于当代的东西,庄子的占地面积十分广阔,墙壁全是由砖石垒砌,延绵的高墙阻隔了外人的窥探,木质的大门足有两人多高,周围还环绕着一条浅浅的护城河,看起来就像座简易的城堡,只是不少地方都年久失修,带出种古怪的破败感。这样的庄子,放在古代可以住下一整个宗族,也是战乱朝代里那些门阀仕绅们最爱的建筑风格。
然而他为什么要来这里?还没等魏阳想出个所以然,飞遁的脚步突然停下了,他的双手自动自发的从挂在腰侧的布袋里掏出了样东西,哚的一声插在了面前的泥土里。那东西很眼熟,像是一根鸡骨,但是比普通的鸡骨要长上许多,估计是某种大型禽类的骨架,这动作他也十分熟悉,这是在布阵,而且是利用七关的阵法。
就像整个人被分裂成了两半,魏阳困惑的看着自己用那种加长版鸡喉和死玉在城墙布下了一个阵势,然后从腕子上卸下了一串骨链。那是三枚指骨构成的链子,简简单单串在皮质的细绳上,就像在手腕上绕了一根白森森的手指,看起来有几分恐怖,也带出种古怪的亲昵。魏阳有些发怔,这不是他戴在身上的骨阵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紧接着,有种让人颤栗的东西出现了,那感觉像是毒蛇的细鳞划过脊背,带着种刺骨的寒意和怨毒,有光从骨阵之中窜出,鲜红如血的光芒,那光如同一道流星坠入了城池,随即,布置在地上的鸡喉和死玉也产生了连锁反应,乌云盖顶,浓稠的黑气逸散而出,交织在一起牢牢笼罩住那座庄子。
似乎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一切就寂静了下来,不是属于夜晚的安宁,而是毫无声息的死寂,像是被黑红交错的光芒彻底碾碎,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魏阳的心脏猛然一抽,这是怎么回事?他——或者说站在这里的这个人——用骨阵抹杀了一座庄园?
天罚呢?反噬呢?魏阳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也不符合他所知所学的常理。然而他的脚步又迈开了,跨过那条窄窄的河道,伸手推开了巨大的木门。墙内,横七竖八倒伏着几具尸体,应该是夜间守门的护卫,每个人的面孔都扭曲变形,七窍渗出了血污。更前方,街道上、民居内,在他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同样的景象,甚至连藏在库底的老鼠、院里饲养的家禽都无一例外,全部死于非命。
这样的阵法他听都没听说过,更想不到能用骨阵唤出。可是面前的一切如此的逼真,就像他亲眼所见一样,魏阳突然觉得怕了,难不成这才是骨阵真正的用途?可是为什么要杀他们,使用骨阵的究竟是谁?!
吱呀一声,偏院的门被推开了,他走进了一间像是卧房的房间,宽敞的内堂深处放着一张简单的围子床,上面躺着个中年男子,他也是整个庄子里唯一在死前有所行动的人,一手已经摸到了枕边的木剑,可是并没有来得及施法,就被阵力夺走了性命。那张脸是如此的狰狞,可是看到他时,魏阳觉得自己的脸皮抽动了一下,就像挑起嘴角绽出个笑容。接着,他发现自己弯下了腰,把一枚骨阵凑到了那人面前,说了一句什么,那具尸体竟然抽动一下,一道黑色的虚影冲出了尸身,被骨阵吸纳入内。
那像是一条残存的魂魄。不知为什么,他的脑袋里多出了些东西,一些本不该知道的东西。然而在这阴森的卧房中,这种感觉非但没有任何惊喜,反而可怕的要命。看着这鸡犬不留的庄子,看着这惨死还要抽魂的尸身,魏阳只觉得脑袋都要从中裂开,再也抑制不住,他挣扎起来,想要逃离这具躯体的束缚,然而这时他手上拿着的骨阵却突然放出了光芒,白森森的光线照亮了室内的一切。
魏阳愣住了,只见在他不远处的地方,摆着一面小小的铜镜,光洁的镜面已经起了雾,可是依旧照出了一个人影,一个看起来容貌年轻,却长满枯槁白发的男人。魏阳正想看的更仔细些,谁知那人的眼睛也落在了铜镜上,像是发现了他的存在,那人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了一下……
啪的一声脆响,张修齐手中画着的符再次炸开,然而他看都没看那张符,反而豁然起身向着一旁的小床冲去。就在刚刚,魏阳的身躯突然开始颤抖起来,连鼻腔都渗出一道淡红的血水,明明只是在睡觉,怎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变故?
心底深处升起一阵混杂着恐惧的惊慌感,张修齐冲了过去,直接拍出了一张清心符,然而黄符还没有碰到对方的额头就爆碎开来,这可是清心符,最平正中和,没有人会产生不良反应的清心符!
随着符篆爆碎,这时张修齐才发现魏阳挂在脖子上的骨阵闪烁出了莹莹白光,他只是愣了一下,就毫不迟疑抓的向那根皮绳抓去,啪的一声,绳子断裂开来,几截骨阵摔落在地。魏阳身体轻轻一颤,睁开了眼睛。
骤然从梦境中惊醒,就看到了面前站着的小天师,还是一副连冰山脸都裂掉了的模样,魏阳难得有些发傻,过了几秒才开口叫了声齐哥,正想问问他站在床边是有什么事,对方已经开口问道:“你做梦了?”
“啊?”
那个梦境顿时浮上脑海,魏阳纠结的皱了皱眉,“别说,我还真做了个噩梦,感觉有些怪怪的。”
“梦里发生了什么?跟巫骨有没有关系?”
听到噩梦两字,张修齐的脸色更差了,眼中燃起了点像是怒气的东西。
没料到对方猜得这么准,魏阳不自觉的眨了眨眼:“是跟它有点关系,我梦到了有人用这个骨阵杀了很多人,应该是古时候的事情吧。难道我做梦的时候说什么了?”
实在想不出齐哥为何会这么火大,魏阳小心翼翼的追问了句,然而张修齐什么都没说,只是弯腰捡起了地上掉落的骨阵,收在了兜里,冷冷开口:“我给舅舅打电话,你先在这儿待着。”
说完这句话,他的眉峰一皱,伸手在魏阳的唇上一抹,转身就走出门去。那根手指有些冰冷,还混合着朱砂和药材的味道,带着粗粝茧子的指腹擦过鼻端的肌肤时,魏阳的心脏都快蹦出来了,要知道这已经是几天来他们最亲昵的接触了,齐哥失忆之后似乎刻意的跟他拉开了距离,还有曾先生在一旁盯着,简直要把人憋出个好歹。
今天怎么突然变样了?傻了半天,魏阳才想起伸手往鼻子下摸了摸,结果抬手一看,发现指尖还沾着点没有擦净的血水,齐哥刚刚是帮他擦鼻血的?然而魏阳还是忍不住扯开了嘴角,这动作简直就跟条件反射没两样嘛,算是自己长久以来训练的不错?
傻乐了半天,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聪明劲儿,想起鼻血的来源,难不成他做梦时流了鼻血?还有脖子上挂的骨阵也被张修齐没收了,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的事情,这么想来,梦到的东西恐怕真有些古怪了,难道骨阵是这么邪门的东西?
心中有些忐忑,魏阳从床上爬了起来,因为有人叮嘱,也没乱跑,乖乖坐在床上等着,没过几分钟,张修齐又走回来了,看到魏阳时直接说道:“舅舅半小时后回来,要问问你详细情况。”
说完他也不等魏阳回答,又坐回了桌前,继续绘制符箓。
看到对方这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魏阳皱了皱眉,突然察觉到有哪里不对了,就算是当初缺了天魂的时候,必须天天画固魂符的时候,小天师也没有这么勤奋过,要知道那可是正经的道教符箓,耗费精力不说,有些甚至还要用到精血,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一天几百张量产的东西。可是看着桌上的成品,少说也有十来张了,他睡过去了才多久,两三个小时画出一打真符?别说是这种纹路看起来就很高端的货色,就是最基础的清心符、安神符都不该这么持久作战吧?
既然已经解决了最大的问题,齐哥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难不成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心中有了疑惑,魏阳却并没有表现出来,显然齐哥现在没有跟他交谈的兴趣,与其在这边碰壁,不如回头问问曾先生再说。
就这样,一个人画符,一个人在旁边发呆,乌龟老爷专门来串了次门,被魏阳好声好气“劝”了回去,足足过了快一个小时,曾静轩才从外面赶了回来。
“你梦到有人使用骨阵?还灭了一个庄子?仔细说给我听。”
都没坐下来喘口气,曾静轩直接开门见山,神情十分的严肃。
明白这事跟自己的干系也不小,魏阳不敢怠慢,连忙把梦到的那些一点一滴的说了出来,按理说梦的内容醒来多半都会变得七零八落,可是魏阳这次非但没忘,反而把一些细节记得更清楚了。
简单描述过事情经过后,他又补充了两句:“布阵用的鸡喉起码有十四五根,死玉有九枚,而且我总觉得那是一个大阵的收尾。还有他们穿的衣服,我对文物也有些研究,那些人的服饰和建筑带些唐宋过渡时期的风格,城墙也失修的厉害,恐怕还在战乱年代。”
曾静轩轻叹了一口气:“那不是鸡喉,是鸮刺,一般是用夜鸮的翅骨制成,听你形容的长度,估计是极难猎取的巨型雕鸮。阵分阴阳,用鸡喉就是阳阵,破邪祟用,用鸮刺则是阴阵,能够提升煞气,沟通鬼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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