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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姚远沉默了更久的时间，再开口，连声音都变了，暗哑的，仿佛被刀劈过。他说：“现在呢，痊愈了吗？”“基本痊愈了，但一直还在吃药，以保证每天的基本睡眠。”他蹙眉：“不吃药，不行吗？”杨佳映摇头：“她的病，一开始就是失眠症引起的，神经已经对药物有依赖性，不吃药很难睡着。睡不着觉，对于曾经的抑郁症患者来说，是很痛苦的。”姚远的身体不知何时又离开了椅背，直挺挺的还是那样的僵硬姿态，他低低地问：“她现在很胖？因为药物的作用？”杨佳映轻叹了一声，说：“你要再看见她，估计会认不出了。”见姚远沉默不语，她干脆点开手机，翻翻找找，好不容易从相册里找到一张照片递给他：“这是她上次来校团委帮忙时拍的工作照。她现在特别忌讳照相，极力避免一切拍照的可能，这是被学生抓拍的，她自己都不知道。”照片里共有四个女生，两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蹲着，都在低头往手提袋里装东西，其中最胖的那个，侧身站着，头发齐耳，一边别到耳朵后面，一边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从额头一直到鼻尖，还是她原来的样子，只是在下巴那多出了几道褶，脸变圆了。确实，比她原来胖出了两倍不止，头发还剪短了，他要再看到，如果不是相当近的距离，估计会当路人错过也未可知。“她，”他想了想，十分不确定的说：“还记得我吗？”杨佳映笑了，缓和了从刚才进来一直持续到现在的紧张气氛，说：“她又没失忆，怎么会不记得你呢。”姚远的眉头依然紧锁着，说：“因为，她五年来，直到现在，从没有联系过我一次。”刚刚舒缓了一些的气氛瞬时又凝固起来，杨佳映收起笑意，幽幽地说：“这个，只有你自己去问她了，我们知道你对她而言的特殊性，自她病好了以后，从不敢在她面前提起你……”姚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问：“她现在住哪？还用微信吗？电话是多少？”杨佳映似是犹豫了许久，十分为难地说：“我倒是都知道，但，我实在不知道能不能告诉你……”…这天寒潮来袭，下雨，纪然起晚了，早上慌慌忙忙出门，发现没打伞，又回去拿，跑到楼下每天早上都去的早点铺子，没时间在店里吃了，打包了一杯豆浆，一笼包子，一路走，一路吃，进教室的时候正好吃完，开始上课。课间休息时，有同学嫌教室里味道不好，把窗户打开，一阵劲风夹着细雨吹进来，正吹打到她脸上，让她原本昏沉沉的精神为之一振，紧跟着，是她放在桌上的书本被风哗啦啦一页页吹起来，里面夹着的两张纸片飞出老远。有同学大喊：“风太大了，把窗户关上！”不等有人手忙脚乱的关窗户，她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去追那两张纸片，一张落在教室里，她抓到了，还有一张飘到了门外，她狼狈追出去，正看见有人捡了起来，递给她。是个高个子男生，昏暗的楼道里，她慌张中没敢看那人的脸，匆匆从他手里接过纸片，几乎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嗫嚅了一声：“谢谢”，转身冲进教室。坐定后，她看着手里那两张已经出现折痕，沾上污渍的白纸上，反复描画的同一个男生的侧脸头像，几根碎发，饱满的前额，高高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大大小小，占据了整张纸面，她心里一惊，忽而觉得刚才递给她纸片的男生，拇指指甲盖的形状十分熟悉。略长的半椭圆形，底部是个好看的小太阳，指甲修剪地平整干净，手指虽细长，骨节分明，却很有力。她“蹭”得从座位上站起，站太猛，又是一阵眩晕，她克制着，艰难地重又走出教室，站在楼道里，长长的走廊上，上课铃响，一阵阵，急促的，催促学生回教室上课。一瞬，教室门接连砰砰关上，周边的喧嚣沉寂下来，除了她还立在那里，四处已经空无一人。幸福里3单元9号楼1001。纪然新家的门牌。二十一世纪初的小区，半新不旧，一排排坐北朝南的六层红砖楼房，取了个刚刚进入新世纪，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喜庆名字。天气预报的今年第一号寒潮自北向南，今早如期而至。大风降温天，姚远冒雨早早守在幸福里小区的底商外，撑一把伞，静静看着雨中街道上的晨景，电动车后载着穿雨衣的小学生，公交车里的年轻人打着瞌睡，私家车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催促出小区右转的车快些走，行人们逆风撑伞，走路的样子活像一只只帝企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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