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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我乖顺伏在他的肩膀上,探手抚摸他的脊背,心头沉甸甸的,视线不觉有些模糊。心跳逐渐放缓,气息也渐渐微弱下去。“傅惟,其实我从来都没恨过你。”我恨的一直都是我自己,我恨我爱你。我恨我明明爱你,却怎么都解不开心里的结。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他连连点头,哽咽道:“好,我知道,玉琼,我爱你,我爱你!不管你对我是爱是恨,你都是我心里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子!”“真的吗?”“真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君无戏言!”寒意悄无声息地袭来,在我的体内蔓延扩散。我往他怀里窝了窝,困倦地闭上眼睛,呢喃道:“我好累,我想睡了,你也睡吧。”等彼此醒来时,秋阳暖亮,落叶满地归寂寥,寒冬即将来临。你将会有新的一天,而我,也将我有新的一生。“玉琼,玉琼,不要睡……太医,太医!!!”他的呼唤声破碎而凄厉,带着浓重的哭腔,越来越远,远得好似从云端传来……泪珠滚落,沾湿鸳鸯枕。再见,傅惟。你一定要成为一代明君,千秋万代,为人景仰。愿我有生之年,得见你君临天下。☆、【番外】红颜祸水刘老头最近很忧伤,原因很简单,他赖以生存的茶铺被人砸了。刘老头是个老光棍,年轻时与一名青楼女子相恋,恋得轰轰烈烈,砸锅卖铁要替那女子赎身。岂料女子并非真心待他,只不过是利用他的痴心,拿到赎金后,便与小白脸远走高飞,消失得无影无踪。刘老头当初可是变卖了全部家当才凑足赎金,怎料却落得个人财两空的地步,伤心之余,发誓此生再也不相信任何女人,“女人=红颜祸水”这个理念在他的心里深深扎了根。而后,他在朋友的帮助下,在京口城内的西津渡头旁开了一家茶铺,过上小富即安的生活,四十年的时光也就这么风轻云淡地过了。前几年齐炀帝在位时,动乱频发,生意不好做,后来武德皇帝代齐立魏,世道终于太平了,就在刘老汉以为自己终于安度晚年时,却无端招来了一场祸事。几日前,一名年轻的姑娘在他的茶铺里与人起了争执,争到最后,双方竟还动起手来,砸烂了三张桌子、十把椅子和茶具若干,整间茶铺被搅得鸡飞狗跳。刘老头又气愤又无奈,连连叹息:女人啊女人,真是祸水!这姑娘独自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模样看起来温婉清丽,是个可人儿,怎料脾气却倔得很,敢同五大三粗的纤夫叫板,倒也真是奇怪。不过,更奇怪的是他们争论的理由,竟然是前朝炀帝。谁都知道前朝炀帝是个暴君,只顾自己享乐,至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典型的残暴虐民。从前炀帝在位时,下令敕造水殿龙舟,游幸江南,征集万名百姓在岸上拉纤。那几名纤夫自然也受过他的奴役,吃了不少苦头,以至于齐国都亡了、炀帝都崩了,他们心头的怨气仍未消散,每回聚在一起,总免不了将那死皇帝从坟墓里拖出来鞭尸几回。旁人听着,同意的便附和几句,不同意的也就当成耳旁风了。这姑娘可不干,甩下茶碗就上前理论。他们说,炀帝杀兄弑父,霸占庶母容华夫人,阴谋夺位,简直是大逆不道,该遭天谴。她说他们捕风捉影,拿没有证据的事情乱嚼舌根,没在宫里待过的人,怎知是非黑白,怎知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他们说,炀帝荒淫无道,穷奢极欲,四处搜刮民脂民膏,强抢民女。开凿运河,兴建东都,完全是为了自己享乐。她却说他们不懂他的抱负,炀帝开凿运河、兴建东都洛阳是为了南北融合,是为了天下一统,这些都有着十分严肃的政治目的,只不过被世人所歪曲了。他们说,炀帝视民如草芥,役民于水火,根本不配当皇帝,活该断送了大齐的江山基业。她又说炀帝雄才伟略,心怀天下,只是恃才傲物,太过自以为是,以致落得亡国的下场。可若是没有炀帝的奠基,怎会有如今的武德盛世。他们说……总之,他们说什么,她就反驳什么。说到最后,他们终于怒了,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动手打一个弱女子,便拿刘老头店里的桌椅出气。那姑娘气性也高的很,无论如何就是要维护炀帝,好像炀帝是她家亲戚似的。他们砸桌椅,她就砸茶具。旁人也不敢上前拉,生怕一不小心把火引到自己身上。刘老头急得团团转,这家茶铺可是他一辈子的心血,若是就这么全砸了,他拿什么养老哦!几个纤夫砸得差不多了,骂骂咧咧地走了。那姑娘还算地道,留下了一大笔银子作为赔金,刘老头粗粗一算,足够他重新置办桌椅茶具了,心也就没那么痛了。不过收拾残局总归是一件麻烦事,刘老头这几年腿脚不便,不可走远路,于是便寻思了请个木匠上门先修修看,实在不行就订做几套桌椅,也可省去不少银子。木匠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生得白净俊俏,虽然已经娶妻生子,但十里八乡喜欢他的姑娘仍不在少数。午饭过后,木匠赶到茶铺开始工作。刘老头见他勤快,便给他沏了碗茶,顺便闲聊起来,“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木匠答:“我姓言,单名一个京字,大伙都叫我阿京。”“阿京,”刘老头默念了一遍这名字,又道:“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啊。”言京笑道:“我本是长安人,后来家中出了些变故,独自一人来京口讨生活。”刘老头叹道:“小伙子,你也不容易。”言京嘿嘿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声“哪里”。他查看过那些碎桌椅,对刘老头道:“老伯,你这些桌椅实在烂得厉害,恐怕修不了了,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说出来都是泪啊!”刘老头叹了口气,道:“前几天,有几个人为前朝炀帝到底是不是暴君吵了起来,吵着吵着,把我这些桌椅全都砸烂了。”“前朝炀帝?”言京微微一愣,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吵架的是……什么样的人?”“几个纤夫和一个姑娘。”言京停下手中的活计,急问:“什么姑娘?”刘老头奇怪地看他一眼,但也还是如实回答:“挺漂亮的一姑娘,大概二十三四岁吧,还带了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她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言京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刘老头大致形容了一番,又问:“你问这个做什么……哎!”他话还没说完,言京砰的甩下手中的榔头,箭步冲了出去,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大概是因为太用力的缘故,原本摔成两瓣的椅子被榔头砸成了三瓣。刘老头满心莫名其妙,望着一片狼藉的茶铺,愁得直叹气。是谁跟他说这木匠最靠谱的?好吧,既然桌椅修不成,那先去买茶具总是可以的吧。于是第二天一早,他慢慢悠悠地晃到城里,精心挑选了几套实惠又好看的茶具,心满意足地回到店铺,摆弄起来。这时,店里走进来一名布衣男子。男子的发梢沾染了几颗露水,显然是坐最后一班渡船连夜赶来京口。他虽衣着寒酸,可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不可言喻的贵气,刘老头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他活了六十多年,还头一次有过这种感觉。他客气地笑道:“客官,小店今日不开张。”“我不是来吃茶的,”男子淡淡开口,“老板,我想向你打听一人。”“什么人?”“一个姑娘,大约二十三四岁,皮肤白净,杏眼高鼻,圆脸蛋尖下巴。”稍顿,他补了句:“或许,还带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刘老汉心道:真是邪了门了,怎么谁都来问这姑娘?难道是有什么天大的来历?男子见他迟疑,走近几步,问:“请问有见过她吗?”刘老汉忙答道:“见过,见过。前几天,这姑娘带着男孩来小店吃茶,期间还同几名纤夫发生争执,小店会变成现在这样,就是拜他们所赐。”男子的脸上迅速闪过惊喜之色,又急急追问:“他们为何争执?她可曾受伤?”“她倒是没受伤,纤夫虽然是粗人,但也知道不能打女人这个道理。至于争论的理由,唉,说出来谁能信呢,竟是因为前朝炀帝。那些纤夫受尽炀帝奴役,对他恨之入骨,免不了埋汰几句。姑娘却一心护着炀帝,句句反驳,说他们不懂政治抱负什么的。总之就是奇怪得很!”男子垂眸静默了片刻,忽然笑出声,笑声落落疏朗。笑着笑着,眼中竟渐渐泛起黯淡不明的水色。又哭又笑是几个意思?刘老汉看不懂了。“多谢老板。”男子递给他一些碎银子,“那,这位姑娘现在住在京口城中吗?”刘老汉心里乐开花,答得分外利索:“不在城里,听说住在南山。”“好,我知道了。”男子再三谢过刘老汉,快步离开了茶铺。刘老汉望着男子渐行渐远的背影,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子,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两个的,都是为了女人。他们不知道,女人都是红颜祸水,根本靠不住。嗯,要我说啊,还是银子最靠谱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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