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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荆家镇（第1页）

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透过荆老四家烟囱冒出的袅袅青烟时，沉睡了一晚的荆家镇便醒来了。

荆老四抓起布兜套在颈间，取了挂在门边的铁秤搁在拴着扁担的箩筐里，轻轻掀开里屋的帘子，瞧了瞧躺在床上的少年，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抄起扁担扛在肩上，捋着两条麻绳迈开大步走出了门。

晨光微熹，昨夜下了一场细雨，青石铺就的老街上有些潮湿。路两旁做各种小买卖的街坊们拿出自己吃饭的家伙摆放妥当，一阵乒乒乓乓杂乱无章的声音响起，提醒着人们黑夜的结束。卖馄饨的福婶耳朵最灵，她侧着脑袋眯起眼睛仔细一听，便用胖乎乎的手捅了捅身旁的老伴：“准是荆豆腐来了。”她那干瘪的老伴抬头一瞅，果然看见竹竿似的荆老四挑着扁担吱嘎吱嘎地扭了过来。

“四哥早啊！”福婶笑嘻嘻地跟荆老四打招呼。“你们两口子也不晚啊。”荆老四走到近前，放下扁担，抽出团在袖口的汗巾擦了擦汗，也跟福婶二人打了个招呼。福婶的老伴名叫荆要贵，小辈们都喊他老贵叔，为人老实木讷，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他一手接过荆老四刚称过的豆腐，破天荒问道：“你家那崽儿呢？”

荆老四闻言眼神一暗，怅然答道：“还是那个样子。”福婶一听来了谈性了，她把铜钱塞到荆老四手里，开口说道：“阿戍这小子从小古灵精怪坏得很，跟个猴儿似的，街坊邻居谁没被他闹过？如今不知生了什么病，好好的就是睡不够，整日像只大懒猫趴在床上起不来，一天才能清醒一个时辰。这病也得的真是时候，偏偏要在官府征兵的时候得，不然十四岁的小伙子上了战场挣下点军功来，说不得还能像他老子那样当个小官呢！唉你拉我干嘛啊？我说的不对吗？”老贵叔见自己的女人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说得唾沫横飞，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了，便拉着她的手臂低声劝她住口。荆老四见这两口子说着说着自己倒掐起来了，便摇头一笑，挑着豆腐继续给镇上的食馆酒楼送货去了。

眼看就是晌午了，荆老四挑着空箩筐回到家中，刚进大门就听到里屋里面有动静。“难道阿戍醒了？不对啊，平常不是这个时候啊？”荆老四揣着疑惑掀帘而入，却发现一个身着破烂道袍的邋遢道人坐在床边，正细细端详着躺在床上的少年。

“你是何人？到我家里来做什么？”荆老四大吃一惊，以为这老道要对少年不利，便扬起手中还未来得及放下的扁担指着老道厉声喝道。

那老道虽然脏兮兮的不修边幅，一部花白的胡子也乱成一团，但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他盯着荆老四看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老夫乃是这世上第一的神算子，前算你的祖宗，后算你的传人；上算婚丧祸福，下算赌博成败，这世上就没有我算不了的，你瞧这个！”老道说完抬手一指靠在墙边的一条算命幡，上面有四个黑色大字。荆老四起先被这老道的突然大笑吓了一跳，接着又听到他满嘴胡说八道，再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终于确定这老道八成是个骗子，还是个脑子有问题的骗子。荆老四握着扁担没有松手，他朗声对老道说道：“你明知老头子我不识字，却拿个破幡来糊弄我，我看你就是个骗子！”

“啊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你这样的糟老头多半是不识字的，我来告诉你啊，这四个字是‘一概不算’。”老道说完一脸得色，眯着眼睛，仿佛在等待荆老四的膜拜。

荆老四刚想说就你这样的还说我是糟老头，就被老道嘴里的“一概不算”说懵了，他脱口问道：“那你是算还是不算呢？”

老道一副知道他有此一问的表情，用手整了整沾满各种菜汁的下摆，昂首说道：“老夫中意的人不要钱都给算，老夫不中意的哪怕是天潢贵胄，陆上真仙都不给算。特别像你这样的糟老头子肯定是没机会了。”

荆老四终于忍无可忍，拎起扁担就打，边打边喊：“你给我滚出去！”老道一看急了，骨碌一下从床上滚了下来，边躲边求饶：“莫动手，莫动手，咱们都是文明人，我虽然不给你看，也没说不给你孙子看啊。”“你说要给阿戍算命？”荆老四闻言一喜，手中的扁担也停了下来。“那当然了，此子我心甚喜。今日路过贵宝地，望得此屋中霞光大盛，便入内一探究竟，哪知见到这少年根骨奇特，见猎心喜，就想为他算上一算。”老道刚一脱离危险便又开始胡诌乱侃，端坐在床边一副大师风范，全然忘了刚才自己被打得满地乱滚的惨相。

本来荆老四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何况老道还说什么霞光大盛，奈何自己孙子生病以来也看了不少大夫，有镇里的医馆名医，也有行走的江湖郎中，但他们都看不出他孙子到底得了什么病。渐渐的，荆老四就觉得孙子也许根本就没生病，可能是中了邪或者别的什么，可是荆家镇不过是边陲小镇，那传说中的仙人几乎没可能会到这里来，所以他也就断了这个念想。谁曾想如今遇到这个神神叨叨的老道士，虽说是个算命的，说不定他能看出什么来呢。此时的荆老四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管他呢，权且死马当活马医呗。

荆老四心中计议已定，便放下扁担，对着老道拱手道：“那就麻烦先生了。”那老道见荆老四前后判若两人，顿感痛快，刚想出言讽刺，却又瞥见放在墙边的扁担，霎时心头一阵凛然，便乖乖地转过身去研究熟睡的少年了。

老道翻开少年的手掌，摸了摸掌纹，气势一变，单手捋须道：“根骨不错，可惜身子弱了点，能练练武功强生健体，却没有仙缘了。”荆老四闻言有些惋惜，不过他瞬间就恢复过来，世上能得仙缘者又有几人，自己本就没奢望自己的孙子是那样的贵人。老道却不以为意，好像他先前差点把这少年吹成真龙天子的事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研究掌纹。“既然只是身子弱，怎么会嗜睡不醒呢？”老道开始喃喃自语。荆老四见老道终于切中了要害，便竖起耳朵听起来。“不懂不懂啊，”老道倒是坦诚，不过随即话锋一转，“但这小子的桃花运倒是挺好的。”荆老四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心中暗暗安慰自己：“总算还是件好事，别激动，别激动。”

“咦，怎会如此？”老道忽然皱起眉头，荆老四也紧张起来，“明明能喜结连理，却又是此生无妻，真是奇哉怪也。”荆老四已经完全听不明白老道在说什么了，于是只能出言道：“那先生不妨看看面相吧。”

老道嗯了一声带着满脸的疑惑开始研究少年的面相。不多时，老道便又开始做出评价了：“五官端正，眉、鼻、耳、口皆属中庸，这眼嘛······”老道刚说到眼字时，昏睡的少年突然睁开眼来，恰与老道的目光相对，房间里忽然变得极其安静。几息之后，老道的瞳孔骤然放大，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他极其恐惧的东西，他猛地站起身来，颤巍巍地后退几步，口中念念有词：“你又要害我！你又要害我！”他说完这两句话，脚下一用力，便如扑杀猎物的苍鹰般刷的飞出窗外。荆老四被眼前的发生的事情震惊了，他急忙跑到窗边四下查看，发现早已没了老道的身影。荆老四喃喃自语道：“莫非真的遇到了仙人？”他退后几步，发觉脚下有异物，弯腰一看，原来是一块玉佩，这玉佩造型奇特，好像是照着某种花的花瓣雕刻而成的，转念一想，猜到这玉佩估计是刚才的老道落下的。

荆老四见孙子醒了，便拿着玉佩走到床边，道：“阿戍你醒啦，这是刚才替你算命的仙人留下的，他刚才不知怎的了，发疯一样飞走了，这是他落下的玉佩，都说玉能养人，何况还是仙人的玉佩，你且先戴着，以后有机会再见到仙人便还给他吧。”荆戍盯着爷爷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爷爷你在说什么呢，什么算命的仙人，我怎么没看见啊？”“就是那个邋邋遢遢的老道啊，你刚睁眼的时候不是看见他了吗？”荆老四满脸疑惑。“我刚睁眼的时候就看见爷爷站在窗边，没有其他人啊。”荆戍比他爷爷还纳闷。“这就奇了。”荆老四脑子转不过弯来，只得让荆戍起来走动走动，自己去做饭了。

二人吃完午饭，荆戍差不多又要犯病了，只能躺进了里屋，幸好他整天躺在床上不动弹，否则一天只吃一顿饭就要瘦成排骨了。荆老四则到对门三爷家去打听老道的事情，谁知三爷说他整个上午都在门口的小菜园里干活，从来没见过什么老道。

荆老四这下有些懵了，如今能证明老道存在的恐怕只有那块玉佩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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