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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这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如有异议者,就用孝道的帽子去扣他,对母亲不敬,枉顾人伦,食古不化,就是不孝。第二步,既然嫡母的丧礼抬到和父亲同样的位置,那么庶母就水涨船高的往上提一提,就不存在&lso;庶母无服&rso;的尴尬了。对庶母的丧礼,砍掉士人和平民阶层的门槛,君民同制,庶母去世,诸子要服&ldo;缌痳&rdo;之丧,三个月除服。&rdo;
父母同尊,君民同制。这是胡善围的解决方法。
此话一出,洪武帝陷入沉默,马皇后则面有动容之色。
是的,女人的悲哀,其实只有女人最了解。同样的,女人的权利,最终要靠自己人来争取,默默等着男人施舍、给予,那几乎不可能。这是人性骨子里自私的一面,资源有限,不会因为你是他的女儿、妻子、母亲,而善心大发,来分你一杯羹。他们蒙上眼睛,把一切不公平当做理所当然。
马皇后是女人,是母亲,她当然希望将来去世,能够得到和洪武帝一样的尊重。
孙贵妃生前荣耀,死后丧礼凄凉,究根问底,是嫡母的丧礼都尚且如此,一个庶母又能如何呢?稍微破格一些,就会被大臣以&ldo;色令智昏&rdo;、&ldo;不尊重嫡妻&rdo;、甚至&ldo;宠妾灭妻&rdo;的大帽子扣在头上,纵使洪武帝这种开国的雄主,也不想为了一个妾室来担当&ldo;色令智昏&rdo;的骂名。
不值得。
礼部大臣,还有太子就是摸准了洪武帝的顾虑,而&ldo;绝食抗议&rdo;的,因为他们明白,洪武帝不会真的让他们活活饿死,他们忍得一时饥渴之苦,将来赢得直臣和贤德储君的荣耀。
巨划算。
书房霎时陷入短暂的沉默,洪武帝对众人摆摆手,&ldo;你们都出去,胡善围留下。&rdo;
那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洪武帝说道:&ldo;你好大的胆子,胆敢颠覆国家的丧制。&rdo;
男女出发点不同,洪武帝总是嫌弃前朝礼乐崩坏,最最喜欢制定规则,完善礼制。但是他再如何改,也不会觉得&lso;家无二尊&rso;、&lso;家无二斩&rso;有何不妥。
好吧,确实有些违背人伦,洪武帝还很尊重自己的母亲,但作为一个男性,一个皇帝,洪武帝也确实觉得自己比皇后要高贵一些,天子嘛,独一无二,当然比皇后地位高了。
所以,仅凭人伦这一个原因,是无法说服洪武帝的。
但是胡善围&ldo;父母同尊,君民同制&rdo;的建议若对洪武帝毫无吸引力,她此时早就人头落地了。洪武帝把她留下来,是觉得她的建议有可取之处。
胡善围必须寻找更有说服力的原因。
胡善围此人,危机越大,脑子就转得越快,反正都到了挖眼睛这一步,干脆豁出去。
胡善围说道:&ldo;礼仪这种东西,终究归于教化,用重复繁琐的程序来表示对这件事的态度。丧仪上父母同尊,表示皇上对孝道的看法,父亲母亲都应当得到尊重,如何孝顺父亲,就如何孝顺母亲,皇上改变丧制,是孝道的进步,而非后退。这是皇上的功劳啊。&rdo;
先拍个马屁,把功劳推到洪武帝头上,洪武帝是开国君主,比一般守成之君更加容易接受改变。
洪武帝沉吟片刻,说着大臣们说了无数遍的话,&ldo;家无二斩,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从来都是如此。&rdo;
胡善围说道:&ldo;从来如此,便对么?&rdo;
洪武帝想起了从前……
&ldo;朱重八,泥腿子出身,大字不识的农民,什么义军,不过是一群土匪,乌合之众。从来没听说土匪头子当皇帝。&rdo;
那个时候的洪武帝,也是用&ldo;从来如此,便对么&rdo;来回应别人的种种质疑。他推翻了种种&ldo;从来如此&rdo;,才有今日的大明帝国。他最擅长的,就是大刀阔斧的革新,制定自己的规则。
比如废除宰相制度,延续千年的宰相职位,洪武帝还不是说砍就砍了。
这个小小的女官,居然也有这种想法。
这样一想,改变丧制,父母同尊,顺应了人伦、人情,的确是进步。
而且重要的是,一旦有人反对,我就可以给他扣个不尊重自己母亲的帽子,骂他们不孝,占据道德制高点,方便推行新制。
洪武帝沉默片刻,&ldo;你退下,宣秋官觐见。&rdo;
自从废除延续千年的宰相制度,洪武帝独揽大权,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比牛多,实在事情太多,就设置了春、夏、秋、冬轮值官员,帮助自己处理公务,现在是秋天,轮到秋官当值。洪武帝应是要秋官起草文书,修改丧制。
不用挖眼睛了。
胡善围不敢掉以轻心,尽力克制着自己,看似淡定从容的离开乾清宫。
刚刚走出大殿,就遇到匆匆赶来的沐春。
沐春见胡善围的眼珠子好端端了,一颗悬起的心方落下。
胡善围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不要追问。
沐春会意,和她擦肩而过,却拐了个几道弯,从另一条路去了她的住所。推门而入,胡善围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晃晃悠悠。
沐春忙过去,&ldo;怎么听说皇上大发雷霆要挖你的眼睛?出了什么事,你‐‐&rdo;
胡善围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腰,好像脱力似的,上半身都瘫在他腰记上,沐春这才发现胡善围全身颤抖,像是陷入了三九寒天,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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