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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中愈发热闹,嬉笑抚掌一阵一阵,媞祯抻一抻头,央中潘鸿章搂着潘姑娘,不一会几个小厮从厅外抬了一架红幕垂地的大件,按照曹迩跟她说的,这应该是他和潘鸿章一起给潘姑娘用草编编出的福鹿。
她抿了口莲子羹,方向外看了凌波一眼,霍然厅内喧嚣四起,惊起一阵凄厉的惨叫。
媞祯和温钰站了起来。
曹迩拔刀开道上前,只见潘鸿章捂着潘姑娘的眼睛,看着面前已经被人开膛破肚的福鹿,肚里鼓着硕大的囊。
他立时拿刀把那腹中之物勾出,待媞祯提裙相看,竟是一只被人拔毛剥皮的苍鹰!
有人在挑衅她。
氛围到了这里,游船夜宴自然也在惊悸和惶恐中不欢而散。
一时间,夜黑风高,荆棘丛生。
媞祯前脚回到蘅芜小汀,曹迩就带来了消息,“梁轩铭密联了洛阳属地的十三个小舫,已经向长安舫主淮安提出谈判了,要重划商属管辖区。”
他眸中狠厉隐现,“今夜,就是个逞威!”
媞祯一手按在桌沿,“原先的平阳沈氏入仕新朝,才给了孙氏林立而起的机会,孙梁苟合,商道间没少交集,如今孙氏覆灭,石舫取而代之,骤失商道的洛阳梁氏早已怀恨在心,孟苛不就是他最好的答案。”匀了两口气道:“如今石舫已占平阳和长安两地,梁氏且能容我独大。反,是迟早的事。”
媞祯用手指在桌上画下“胶东”两个字,递给曹迩一眼,“既如此,那就让淮安去谈吧,也好好拖延拖延他们。”
屋内气氛骤然凝结,外廊的风呼啸穿过,吹的窗棂嘎吱嘎吱的响。
夜半。郑懋再次从噩梦中惊醒,他浑身哆嗦不住,大口大口的吸气,随着安息香一丝一丝溢入,他的心绪才逐渐舒缓下来。
这个味道伴他多夜,他越来越不安枕,越来越神思昏聩,到底因蒙获那桩心事,自己惊惧到了成疾的地步吗?
他整个人像断了弦的弓,松垮垮倒在榻上,直到太阳飞到了头顶,他才推开屋门。
廊下一旁金光,然,当他探向金光的尽头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住了。
又是那个石姑娘,她就像是阴魂不散的鬼,一直这么紧紧尾随在他们身后。眼见她跟温钰相依相伴牵进屋里,郑懋的心就慌的直打颤。
轩窗下光影重叠,一纸素白的宣纸,轻轻沾上乌墨的痕迹,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婉然若树,穆若清风,是极清婉灵动的韵味。
媞祯勾起一抹娆柔笑意,“温钰的簪花小楷秀雅飘逸,倒颇有文人的风骨。”
温钰道:“你平日喜欢写什么字?”
媞祯抬头看他,“我写过陆机的《平复贴》,有章草今草共同之处,俯仰倾侧,尤似横山。所以现在极擅草书。”她重铺一张新纸,提笔点墨,写下一段话。
温钰细细看过,“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与草书一起,更有流九霄拔之势,神闲张狂之态,难怪都说字如其人。”
媞祯澹然一笑,“人生有高屋建瓴之时,亦有楼倒坍塌之时,只要将来的光芒足以遮住过去的阴暗,何在乎今时谁主沉浮。”
她的眼睛明亮,抓住他的目光,“你喜欢吗?”
温钰唇角柔缓,“喜欢,我很喜欢。”一时笑过,不觉渐生眉愁,“昨夜……”
媞祯一脸淡淡,“不过是商舫间的小打小闹罢了,算不上什么厉害。”说着,拽他的袖子来,“别说这个,眼下我的礼物你收了,你的宝贝也该亮亮相了吧?你可是说有东西给我,我才来的。”
温钰隔着衣衫拉起她的手腕,“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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