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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上车,不停当地问了好多话。
“二哥你怎么来啦?你从哪儿过来的?你过年是回京了吗?京城里边一切可好?我这儿都好长时间没收过京城的信儿了。”
晏少昰一句插不进去,她自个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唐荼荼忽然顿住口,脸上有点烧:“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啊?”
他靠在车壁上,好像有点疲惫,也分不清是疲惫,还是为了靠后坐坐、借着光细细打量她。
窗外的冷阳不盛,照得这双眼睛愈发幽邃,可他下眼睑的笑弧也明显,浅浅一条,兜住了两汪暖意。
唐荼荼摸摸脸:“殿下不认得我了?我脸上沾墨了?”
晏少昰笑说:“瘦了。”
“没瘦。”唐荼荼耳根有浅浅的热意涌上去,装模作样避开视线:“今儿不冷嘛,穿得少了点。”
“这边口味吃不惯?”
“吃得惯,很好吃,二哥还没尝过正宗的天津菜吧?我请你吃!哎呀,还没到饭点呢。”
“不急。”晏少昰掀起车帘看前头,大门前的队伍曳了长长的尾,拖到了侧巷。
他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她的传信大概是岔在路上了,看见这么些人,奇道:“这又是什么新鲜主意?”
不论他问什么,唐荼荼都止不住笑,把养生顺口溜和全民健身大比的事儿全给他讲。
“今儿初六,从今日开始报名,截止到正月十二,大比从十五元宵节开始,一连比到月底……我还学了捶丸,跟我们那时候的高尔夫很像。”
她讲得眉飞色舞,晏少昰笑着听着,分神观察着四周位置。
这地方选得不偏,挨着县道,南边又临着那条泄洪河,水丰的时候少,干涸的时候多,剥蚀出一片碎石塊。以前用作砖厂,就地取材,位置倒是选得不错。
但是印坊。
“怎么想起来建印坊?”
唐荼荼:“那当然是做过调研啦,全天津就一个官刻坊,挨着津湾口,我们这县里头什么也没有。县学里头的学生有四五百人,除了孔孟书没缺过短过,剩下的教材书,常常都是学生自己手抄的——二哥在京城没见过这样的事儿吧?”
“虽然老话说‘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但教材书最重要的是准确,不可错漏一字,这样来回抄写,总会有错漏的地方。”
“提振民生,先抓教育嘛。再者说,建一个印坊好处多多,赵大人已经去求见漕司了,要是漕司那边没什么话,我们甚至能印报纸。”
晏少昰被她的话引着走:“报纸?”
“二哥你是不知道啊,县衙的邸报来得特别慢,我今儿早上看着的报纸是腊月初三的,这都一个月前的事儿了——这还是衙门官报,都来这么慢,像咱京城《崇实》这样的民报,几乎是见不着的。”
她问:“京城的民报是谁编写的?”
晏少昰叫她问住了,想了半天。
“各上府皆有进奏官,向京城部首陈事。最要紧的事儿送入宫,那些不值当皇上看的事全编写成民报,分发给国子监和各书院,坊间书肆可以自行印刷。”
唐荼荼:“原来如此,难怪天下学子都向往京城,教学资源差太多了——二哥你等着看吧,到我爹离任,我们县肯定能看上最新的报纸。”
晏少昰低低笑了声:“我信。”
外头的影卫一声不吭,呼吸都轻浅了。她总有这样的本事,让周围人都认真听她说话。
晏少昰又望了望外头连绵十亩地的印坊,她只用了一半,左半边还空着,不知道要用作什么。
“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唐荼荼上了车就没停过笑:“那哪儿能啊!我爹、赵大人都出了不少力,还有一位县丞,也是厉害人物,总能想到别人想不着的细处。”
她的来信里,从不吝啬言语,吃着了什么好吃的,碰着了什么有意思的,通通要写给他,更多的时候,却是天马行空的想象——这颗脑袋瓜里藏了无数鲜活有趣的想象。
而这样的正事、大事,从来都是一言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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