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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那兽医博士的暴怒慧安半点都不在意,这两年来她的性子已磨砺的越发沉稳,何况攸关病症争执两句也是常理。
虽说这几个兽医博士态度不好,但是慧安也是能了解的,一来兽医想往上爬本就不易,他们这次被派往护送马匹到北疆去,若然这些马能够真正投入战场,那么对他们的前程是有极大帮助的,再来在这些兽医看来,她一个小姑娘会医马本就是怪事一件,是不叫人相信的,更何况她这趟来还是和人家抢功劳的。
他们对她存着敌意,这倒是极容易理解的。兽医凭借手艺吃饭,意见不一,为一种病症争的面红耳赤,也是常事。
慧安不生气倒不代表钱若卿不生气,这两年钱若卿一直就呆在南边的两个马场,慧安忍受脏、累、苦一门心思地学习医治马病,风雨无阻地到马场忙碌,不辞辛苦地来回奔波在马场和柳城的路上,从接触一匹伤口溃烂发出腥臭味的病马吐地天翻地覆,到如今置身在这一片恶臭的病马中却还能云淡风轻,行至优雅,这对生在京城侯门中,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慧安来说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这休说是侯门的嫡女,便是一个七品芝麻小官家的庶出姑娘,你把她拉来,这种地方她也未必能呆上一息而不变色!
这两年慧安所付出的辛苦和努力钱若卿都看在眼中,他先还以为慧安爱马之故,一时热衷此道,但瞧见她吃了那么的多苦,却是非要学成这门技艺,钱若卿便知她这般定然有因。
他思来想去倒是也想到了袭爵一事,另外还曾怀疑慧安这般是为了在出征北疆的关元鹤。但此番前往送马,慧安却推辞了他同往的建议,钱若卿便有些诧异了。只是这些想不明白没关系,这都不妨碍他对慧安的欣赏,不妨碍他对她的心疼。
如今瞧着她被这几个不识时务的兽医发难欺负,还是当着他的面,钱若卿早已忍受够了。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你若是对的这马怎就爬都爬不起来了!爷将这些马带出马场时可个个都活蹦乱跳的!治坏了爷的马还敢瞎嚷嚷,欺爷好性,怎么的?”
钱若卿吼罢,竟是抬起一脚直接便揣在了那临近他的兽医博士身上,可怜那人一句话说完还没等到慧安作答便被他一脚踹飞,身子一个踉跄直接扑向东面的栅栏,那栅栏就是一根横木,被他一撞当即掉了下来,那人便摔了进去,竟是一头扎进了一堆马粪中!
“嗳……”
慧安是知道钱若卿那脾气的,这人平时对谁都嬉皮笑脸的,瞧着倒是好性子,随和的紧。便是你惹他生气了,他多半也笑的欢,只笑着笑着就会冷不防捅你一刀,是个真正的笑面虎。可你若惹他恼急了,他变脸也快,要是等他变脸,那就只等着倒霉吧。
方才慧安见钱若卿发火,心里便知不妙,只她一句话还没叫出来,那兽医博士已被踹的飞了出去。慧安登时话音弥散在口中,瞧着那兽医博士从马粪中抬起头,一脸的脏秽之物,不由傻了眼,一脸的哭笑不得。
偏那兽医爬起来瞧着钱若卿又不敢吭声,只那马粪许是进入眼睛了一些,弄的他泪水长流,混着那乱七八糟的脸瞧着甚是凄惨。
众人皆愣住,倒是李云昶挑了挑唇,咳嗽了两声,道:“快扶丁博士下去休息,侯爷这也是着急的。不知沈妹妹觉着这些马是得了何症?也好早日用药,莫在耽搁了病情。”
经过钱若卿这么一闹,谁还敢多说半个字,当即连带着牛监正在内的几个兽医皆不说话了,尤其方才对慧安不敬的那个方脸兽医直接缩在了后面打着抖。
慧安本还想着据理力争呢,这下不得不承认武力比嘴皮子管事的多,见李云昶询问,慧安瞪了钱若卿一眼,这才道。
“许是这两日天气变化的缘由,这些马不过是得了马伤寒,和人吃了冷风会风寒是一个道理。只是马的体格强健,轻易不会伤寒罢了。可若是得了此症马和马之间染病却是极快的,染病后不能使役,严重的便如这般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这种病一般是不会致命的,倒也无甚大碍。”
她说着又瞧向那牛监正,道:“这病症状和鼻腔肿却是很相像,只鼻腔肿一般都会引发胃肠病症,使得个别病马会出现腹泻、腹疼的毛病,方才我已查看过,这些马并未如是,故而才断言并非鼻腔病症。只我这断言倒也未必就对,不若牛监正和三位博士与我一起先选一只重症马来行一组针,瞧瞧效果如何?”
慧安所言行针自是指针灸之术,大辉人医行针很是常见,但是给畜生行针却是独门技艺,会的人甚少。如太仆寺,人才济济,下设府十七,史二十四,兽医三百人,兽医博士六人,学生百人。便只有区区四人会这针灸之术,而这其中便有牛监正。
故而牛监正四人听到慧安要行针,登时面色各有变化,那边慧安已笑着吩咐小兵牵了一匹病马出来,她自己也提着裙子迈步出了马厩。
夏儿将慧安的药箱拿来,打开以后里面竟是放满了各种刀具和针具,慧安从其中选出一套三菱针头宽柄的银针来。
牛监正等人在一边看着,却见慧安靠近那匹病马,左手拇指尖切押马头,迅速而熟练地在马头顶到鼻子的大风、龙会、通堂三穴施了针。
那针竟下半指,而那马却是乖乖站着!
用针根据大夫的能耐,一般下针越多说明医者越有把握,若不然也不敢将这么长的针刺入穴道啊。
如牛监正平日下针也不过只敢刺入指盖长短,如今他见慧安竟下针半指,也由不得张大了嘴,一脸吃惊。
而慧安的行针手法,时而揉捻时而提拉,竟是对她下针的部位和动作毫不掩饰!这手法和穴位也算是各人的独门绝技了,若是旁人只怕行针时却是用手在一边挡住别人视线的。
牛监正平日给马施针便是如此,故而那三个兽医博士虽是见过牛监正和太仆寺其它兽医为马针灸,但是却未曾真正瞧见他们都扎的是马的那个部位,如今见慧安竟然不避讳他们的观察,自是瞪大了眼连睫毛都不眨动一下,生怕漏看了一丝半点。
慧安倒不是刻意卖弄,只是她非是要靠这门手艺过活的,故而对此自然就不在意,也没那行事躲躲藏藏见不得人般的习惯,根本就没想着应该用手挡住。
她一套针法下去,那病马竟然果真瞧着轻便了许多,在原地撒欢地跳了两下,嘶鸣了一声,那叫声却是能听出轻快之意的。
慧安当即便摸了摸那马儿的头,牛监正四人面上闪过尴尬,那三个博士当即便闭紧了嘴,垂着头缩着肩膀装起空气来。牛监正却是掳着胡须,笑道:“沈姑娘真是好本事,叫老朽惭愧了。看来这马真是得了此症,却不知这病症要如何用药?”
慧安谦虚几句,这才笑道:“其实用寻常人吃的伤寒散和千金散便可。”
牛监正闻言睁了睁眼睛,诧异道:“人的方子这马也用得?”
慧安却是笑着点头,道:“怎会用不得,这药材难道还分人分马不成?既是药材和药性都不分人和牲畜,方子自然也是可以通用的,只是还需将这药方的剂量加大便可。”
牛监正道是笑了,摇头道:“是,道是老朽拘泥不知变通了。只是这伤寒散的方子却是极多,依典籍不同方子也有差异,如(宣明论方》中的伤寒散便是侧重了脑热渗下之症,依老朽看这病马皆是鼻渊严重,不若就用了(魏氏家藏方》中的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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