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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小丫头佳蕙提着灯笼跟宝玉出门,却被半路打发回来,往回走时,看见一个人站在海棠花后头冲他招手儿,他只当作是那位姐姐要使唤他,正要上前问话,那人却一闪就不见了。这才想起,方才那人身形窈窕,眉眼俊俏,分明是晴雯的模样儿,便连打扮也都是从前的家常穿戴。不禁大惊失色,一路飞跑进屋,正要说时,却被秋纹一顿乱骂给打住了。因此嘟着嘴回至房中,自己呆呆的想了一夜,次日起来便悄悄的说给碧痕、绮霰等人,道:“人家说晴雯姐姐做了花神,从前我只不信,原来竟是真的。昨晚大月亮底下,我分明看见他冲我招手,那样子像是有话要说,只可惜我一惊,他就走了。竟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碧痕闻言不信道:“赤天白日的说瞎话,晴雯早死的连骨头也化了,那里又会到院子里来。何况便说他死后做了花神,也是说管的芙蓉花,你却见他站在海棠花后头,分明不是他。”绮霰便道:“莫非另有一位花神不成?麝月说那个什么傅秋芳八成也是做了花神了,莫非是他?宝玉昨儿特特的去祭他,又为他抹了那些眼泪,所以他来显灵道谢也未可知。”碧痕道:“那是麝月随口说说哄宝玉的瞎话罢了,亏你心实,这也肯信。”
恰恰的秋纹和春燕儿两个侍候过宝玉洗漱下来,听见这话,春燕便插口道:“佳蕙原不胡说,我前儿晚上做针线,做到一半不知怎么睡着了,也梦见晴雯姐姐来了,就跟从前咱们在一处的时候一样,大家围坐在炕头看针钱说闲话,他还说我绣的不好,要替我绣。后来醒了,虽是一梦,竟是真真儿的,最奇的是我的香袋本来只绣了大半,分明还差着几针的,醒来时,竟绣得了。”秋纹、绮霰都大奇问道:“可是真的?拿来我们看看可是晴雯的针线。”惟碧痕只是不信,撇嘴道:“必是你睡迷登了,打着瞌睡绣的,自己不知道罢了。”春燕道:“那怎么会?你见谁梦里绣花来着?”碧痕道:“这倒也说不定,我听说香菱还梦里做诗呢。你刺绣功夫通了神,忽然也梦里绣起花来也不稀奇。”
忽听前头麝月骂道:“一个个挺到那里去了?眨眼工夫,倒走的干净。”众人忙忙的往前边来,却是袭人、麝月两个送宝玉给老太太请安回来,欲换出门的衣裳,却找不见人,因此在那里叫唤。袭人因叹道:“你们也太不小心,我们回来,半个人也不见,屋子被人搬空了也没人知道。”秋纹、绮霰两个忙道:“并不敢走远,原是倒了水去,在那屋里说几句闲话,打量着工夫就来的。既便姐姐不叫,也就要回来的。”麝月道:“这会子没空同你们算账,还不快去个人,告诉外边小厮备马?再打听着,今天跟宝玉的人是谁?”春燕儿忙答应着去了。袭人、麝月便又重新检点一遍宝玉出门佩戴之物,亲自送宝玉出来。
且说贾母自黛玉生日那天接了北静王府的贺礼,便觉心中踌躇,偏宝玉又说:“别的不知,那只碧玉荷叶缸我在北静王府里原见过的,是王爷的爱物儿,据王爷说,是用整块的玉石剜成,满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只重样儿的来。用来养鱼,冬暖夏凉,最难得的。难为他竟舍的连缸带鱼送了来。”贾母听了,愈觉严重,独自忖度了两日,这日找了王夫人同熙凤两个来,先问熙凤:“那缸子鱼怎么样了?”凤姐笑道:“还说呢。自那些礼送来,林妹妹看也不看,就说无亲无故,如何白受人家的礼,一样不收。我只得记了账,先收在库房里。衣料都还罢了,最劳神就是这缸子鱼,正要讨老太太的示下,却养在那屋里合适?”
贾母低头想了一回,叹道:“我就说颦丫头是个多心的——既这样,就给别人罢。二丫头出门了,宝丫头如今也不大住,你大嫂子是个粗心的,三丫头又是个过于劳心的,四丫头是个无心的,不如就把那缸鱼养在怡红院里,给宝玉顽儿也罢了。只怕这些人里头,独他还知道些小心,况且他的丫头又多,就使一个来专管养鱼,也不难。”王夫人忙道:“我正说开了春要将宝玉从园里挪出来,为这些日子他略有些冷热,就耽搁住了。已经把我隔壁的房子收拾出来,只等他好了就要搬的。那鱼还是养在别院儿罢。”贾母诧异:“好好的为什么要让他搬出来?莫不是他在里面淘气,闯了什么祸不成?”王夫人陪笑道:“那里有那么大胆子。不过是我看他一年年大了,里面又有几位姑娘有了婆家,再成日家一起住着,言语无拘,虽没什么事,叫别人看了毕竟不妥。况且他搬出来,他老子也好看着他用功,便于教导。”贾母益发不乐,半晌说道:“你们是他亲娘老子,难道为着我疼孙子,倒不许你们管儿子的不成?只是宝玉打小儿跟姐妹们一处长大,忽然热不辣的搬出来,岂不怄出病来呢?且我看他虽然喜欢往姑娘丫头丛中混去,倒是知道守礼的,便是姑娘们虽肯同他顽,也并非一味由着他性子胡闹,就一时半次有礼数不到的去处,也都还肯劝着些。若说有什么逾礼越分之事,我断然不信的。”王夫人忙道:“老太太说的是。并非为这个不放心,不过是怕他在园中一味贪顽,想叫他搬出来收收性子,好好读书罢了。”
贾母便不说话,又独自出了一会子神,忽然垂下泪来,叹道:“我一日不闭眼,这两个玉儿再叫我放心不下。”遂吞吞吐吐,另说起一件缘故来,向王夫人道:“你可记的前年为宫里一位老太妃薨了,咱们每日随朝入祭,赁了人家的院子住着,刚好同北静王太妃、少妃在一处的事么?”
王夫人道:“怎么不记的?他们住西院,咱们住东院,大家彼此做了邻居,来往好不亲热。我还只说北静少妃为人和气,从不拿腔作势,最没架子的。”贾母叹道:“他倒是和气,只是身子不争气,年前忽然得了一个怪病,总不能与男人同房,所以这少妃的身份,只是个虚名儿罢了。北静太妃悄悄同我说,要为王爷另选一位侧妃。定要出身好,模样儿上乘,还必得是位才女才肯下聘呢。”王夫人道:“那又是什么难事?宝玉常往北静王府里走动,今儿吃酒,明儿看戏,回来说,那府里姬妾众多,歌舞不歇,每天里客如云来,行的流水席,全京城的戏班子差不多的名优大官都在他家出入,西院里十几间房子,专为留宿戏子倡伶的,难道还不知足?”
贾母道:“据太妃的话,说是王爷自己的主意,他府里虽然美色众多,奈何都不如意。这次不是普通的纳妾,是要三媒六聘,按正室的礼节问名纳吉,进了府便封号赐第,同少妃比肩的,只分东西,不论正庶。所以必定要一位名门闺秀,世家千金才可为配。”王夫人犹不明白:“难道他们想同咱们做亲不成?”凤姐却已豁然省起:“怪道去年老太太生日,各府里王妃命妇来坐席时,老太太叫了薛家两位妹子,林妹妹、云妹妹还有三妹妹一起出去见驾,原来便是为着相看。”贾母点头道:“你记的清楚。”凤姐笑道:“连日子我都还记得呢,是七月二十八不是?客人里有南安王太妃,北静王少妃,锦乡侯诰命,临昌伯诰命,都是些皇亲国戚,金枝玉叶,我敢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只恨捞不着近前侍候,站在老祖宗身后,只看见个凤冠的翅尖儿罢了。”贾母笑道:“等着罢,琏儿这样能干,还怕不能挣一顶凤冠给你戴?”
凤姐儿笑道:“凤冠不敢想,有顶鸡冠子戴着罢了。”又道:“照如今看来,莫非林妹妹就要戴凤冠了不成?”贾母叹道:“我只道五位姑娘中,北静少妃或会取中咱们三姑娘,我想着探丫头聪明能干,待人处事心里头最有算计的,若是能嫁北静王为妃,倒也不算委屈。虽然琴儿和云儿已经有了婆家,一则不叫他们出去,倒犯猜疑;索性装作不知,果然被北静王府取中了再说明情况也不迟,那怕王爷一定要娶,就叫梅、卫两家退亲也不难。偏偏又不是。如今看来,是我打错了算盘。”王夫人这方听的明白,笑道:“原来北静王府里看中了林姑娘,咱们府里果然能出一位王妃,也是好事。老太太又何故叹息?”贾母瞅他一眼,便不说话。凤姐儿却已猜到缘故,不便说破,也只得默不作声。
恰好有丫头来报说新订的几百件床纱、帐幔、帘子、围子等已经送了来,都卸在议事厅里,请二奶奶发派。凤姐叹道:“这些个东西,原是为着年下节里替换,谁知道地方不平,盗贼蜂起,押送货物的船队一路停停走走,竟然一直耽搁到这时候才送到。早知这样,不如在京里订造也就罢了,为的是贪图南边好针线料子,价格又公道,所以特特的在打那边订了送来,谁想反而误事。如今再换他们,倒没名堂的。”遂请贾母示下。
贾母想了想道:“订这些个东西,原为的是积谷防饥,不至于用的时候不凑手,显的寒酸。依我说,既已错过时候,又不是年又不是节,索性省一省,也不必家家全部从新换过,不过是看看谁的旧了或是有破损的换了,下剩的且收着,等用的时候再换。你叫人各屋里问一声,缺什么到你那里去领就是了。再有,那北静王府的事也没放定,不过是来了几个女人,白送些贺礼罢了。咱们倒不必先自慌张,你也不必同人说起。至于那缸子鱼,就养在你院儿里吧,好生看着,千万别有个闪失就不好了。”
凤姐儿只得答应了,出来,命平儿看着人将那缸鱼好生抬着送去自己院中。且抽身进园往议事厅来。方进园子,只见一个小丫头攀着柳条站在假山石子旁发呆,远远看见他们一行人来,转身便走。凤姐并不认识,只见他不懂礼,便大怒喝命:“站住。”命小红拉那丫头过来问话。
那丫头那敢过来,拉拉扯扯,顿手顿脚,到底过来了,双手捂了脸死不抬头。凤姐更怒,命左右道:“拉下他的手来。问他,叫什么,做什么,那房里的,何以见到主子不说立住问好,倒一味鬼跑?难道没人教过他规矩?”红玉便走过去,依声儿问他,又掰开他的手,叫他抬起头来。那丫头不得已露出脸来,肤色微黑,眉细鼻挺,滴溜溜一双清水眼,倒也中看。红玉认出来,笑向凤姐道:“他是赵姨奶奶屋里的小鹊。”又转脸问他:“见了二奶奶,不说立规矩,倒越叫越走,是什么道理?”
小鹊定了定神,知道躲不过,只得一五一十的禀道:“因为我们三爷听说来了一缸鱼,想要看看,又不知道送去了那里,不好进园子乱闯,便命我进来打听着。我刚才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所以在这里犯难。”凤姐笑道:“我说是谁这么鬼鬼祟祟的没眼色,原来是赵姨娘使唤的人,这才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呢。可惜了,聪明模样笨肚肠,长的倒还不赖。”一边说着,拔脚便走。
小鹊因并不曾命他去,只得跟着,偷觑凤姐颜色,似乎并不真心恼怒,又听夸他长的好,略略放心,越发实话实说道:“我们三爷原要进园来,只怕遇见二奶奶,倘若看见二奶奶在园里,他便不进来了。我们奶奶又叮嘱我,不要让二奶奶知道。刚才看见二奶奶进来,我想着如果二奶奶问起,我又不能不说,又不敢欺瞒二奶奶,所以就想宁可躲开的好。”凤姐边走边道:“怕我做什么?难道我长着三个脑袋六张嘴,会吃人不成?你倒还老实有眼力见儿。既这样,去吧,同你那没胆气不长进的主子爷说,那缸子鱼现在我屋里呢,他若是想看鱼,只怕还得看见我;若怕看见我,最好夹着脑袋圈在屋里,一辈子别出来。”小鹊这方去了。见了赵姨娘与贾环,并不敢将凤姐原话告知,只说已经打听清楚,那缸鱼抬往凤姐院中了。
贾环听了,只得息心,却到底不平,因向他娘叽叽咕咕的道:“我和宝哥哥一样是兄弟,凭什么他就可以在园中住着,我便要跟着你住在外头。连从从容容逛一回也不得。起初分园子分房,你就该跟老爷、太太提着,也给我分上一间半屋,横竖园子里空房多着呢,那些外四路的邢姑娘、史姑娘还一人一间,怎么就不兴我也分一处住着?连兰儿还有个稻香村呢。”
赵姨娘又羞又愤,骂道:“你只管排揎我,怎么又是我的不是了?宝玉进园子,是娘娘亲下的旨,难道谁敢忤逆娘娘,拦着不许进不成?就是兰小子,也不是特地给他分的屋子,是跟着他的寡妇娘住着。我再不济,也管你吃管你穿,那日不小心伏侍着你三餐一宿。人家说母凭子贵,我究竟得过你什么抬头竖脸的好处?还指望你抬举我呢,你倒怨我不给你使力。你不服,自己同你老子提去,又不见你在你老子面前也有这些话讲。每见了你老子,缩首缩尾的,一些儿刚性没有,言辞上又不灵通,脑筋又慢,就只会挤兑我,也学那个蹬上高枝儿就眼里没娘的死丫头,一心踩过我的头去。我白养你们两个了。”说着哭起来。
原来自他姐妹们住进大观园后,何止贾环,便是贾珍、贾琏、贾蓉、贾蔷等也都难得进来。虽有时陪着贾母等家宴,又或是借请安进园来匆匆一行,不过是走马观花,毕竟不曾消消停停赏顽一回,十分的园子倒有七分光景不曾领略。其中蓉、蔷尤可,本来不是这府里的人,惟贾环因一心要与宝玉、贾兰攀比,心中更觉不平,且这半年里因贾赦抬举,邢夫人待他亦不同往时,便又搭上了邢大舅,时时同往宁府里聚宴,常与贾蓉、贾芹一干人往来。那边何人不有,何事不为,何话不说,便又听了许多闲言碎语,引逗的比往日更坏十倍,也更恨宝玉、熙凤等人,此时复被赵姨娘一激,便耍性子发作道:“我但凡说一句,你就有这些话讲。什么时候我放一把火把园子烧了,谁都住不成,那时才见我环三爷的手段呢。只会说我没胆子在我老子面前硬气,你难道有胆子在三姐姐面前说这些话?我到底也是个爷,你就这样三天骂两天嚼的,那些人凭什么欺负我,还不是因为我不是太太生的?你不说自愧,倒怨我。”
赵姨娘被说中弊病,不禁紫胀了脸,咬牙骂道:“谁欺负你?你就该跟谁理论去。原来你也会说是个爷,你就该拿出爷的身份来。只会说这些疯话。你但凡能像兰哥儿似的,摆出个老成孝敬的样儿来,哄的你老子喜欢,我的日子也好过些,也得脸些。弄的现在人人都说,做叔叔的倒不如侄儿懂事。你跟宝玉比不得就算了,他上有老太太宠着,连老爷教训他两句都要落不是呢;你若能比得过兰哥儿,我也可省些心,挣些脸。偏是每日里躲懒耍歪的,扶不上墙,又不知道装用功样子博你老子欢心,怎么怪你老子不待见你呢?”
贾环冷笑道:“我老子不待见我,也没见拿梁粗的棒子打我,不过偶尔教训几句,总没舍的弹我一指头。你还要我怎么争气?”赵姨娘听了这话,倒又喜欢起来,称愿发狠的道:“阿弥陀佛,上次怎么就没打死了他呢。都是老太太拦在里头。要是晚去一回半日,就便打死也罢了。饶是没怎么着,倒叫他越发得了意,佯病闹怪的懒了大半年,连给他老子晨昏定省也免了,巴不的死在园子里头,一辈子守着他的姐姐妹妹不出来,纵的丫头们无法无天,连个唱戏的粉头也敢跟我梆啊梆的。如今又怎么样?那个芳官还不是撵了出去?姑娘们大了总要嫁,就是丫头们大了还得放出来呢,到时候看他怎么死。”
说起芳官来,贾环倒想起一事,遂向他娘耳边说了。赵姨娘喜动颜色,问:“可真么?”贾环道:“怎么不真?管尼姑道士的是芹老四,那日水月庵打醮,他在那里摆酒请客,我也去了的,虽是素席,倒鲜美异常,且都做成大鸭子大鱼的样儿,连味道也有七分相似,我就说亏他们怎么做的出来。单是一味豆腐,就有庆元豆腐、芙蓉豆腐、八宝豆腐、雪花豆腐羹、水晶豆腐皮多少花样儿,菜名儿也讲究,一道一个故事,什么八仙过海,猴子摘桃,又是什么麻姑上寿,嫦娥奔月,连那府里珍大哥哥请客,逢着初一、十五,也每每往庵里借厨子,又叫人来伏侍。虽没见过芳官,然而佐酒的几个姑子都绫罗脂粉,义髻峨冠,打扮的花红柳绿的,比寻常的娼妓粉头还妖媚十分。那芳官原先就是个戏子,去了这种地方,难道还好的了么?”
赵姨娘笑道:“阿弥陀佛,这才叫现世报呢。当初我骂他一句‘粉头’,还跟我顶嘴掉猴儿,寻死觅活的假撇清,到底应在今日。这还是宝玉屋里使过的人呢!不过是这么个下场。二十里地外苍蝇打架偏看见,眼皮子底下母牛拉屎倒不理论。只会说嘴。同太太说,还不信,打量谁认真同那起蹄子一般见识,冤枉了他们。如今怎样?可见本来就是这里头的货。”又问贾环,“你说的这芹老四可是三房里周氏的儿子?他母子俩常往府里走动,最会献勤儿的,我只知道他们巴结这府里得势的,在那府里并不入珍大爷的眼,何时这样好了?”
贾环仰着脖儿,打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说的那都是从前的旧账了,他那时只管和尚道士,就有油水也奉承不到珍大哥面前,且珍大哥为着他嗜赌好色,所以并不待见他;及后来他管了铁槛寺、水月庵两处,和庵里净虚师太两个撺掇着把些姑子妆扮了出来侍酒,做素席待客,就投了珍大哥的缘了。所以他们现在甚是要好。”赵姨娘便得意起来,咂舌舔嘴的道:“如今好了,虽然老太太一味护着宝玉,大老爷倒肯器重你,再有那府里珍大爷照护,这府里的家当将来少不得要落在你手里。就是的,你每晚天一擦黑就往那府里跑,究竟做些什么?”贾环笑道:“有什么可做?不过是打着练武的幌子耍钱罢了。双陆也有,象棋也有,叶子戏也有,赶羊,抢红,抹骨牌,喜欢什么是什么,一晚上输赢好几百上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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