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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山峻岭,青竹翠蔓,溪水潺潺。
无论凡人还是鬼神,从来只听说过“寒霜峰”的名字,却从未踏入过这座山的一寸土地。它如海市蜃楼般虚无缥缈,可闻不可见,可见不可寻。
曙晗站在山间一座破庙前,俯瞰着山下星罗棋布的房屋和街巷。
两千多年来,从小到大,他都住在这山中,却未曾动过下山的念头。在他心里,那相当于厌倦、相当于忤逆、相当于背叛。
他不能。
一行飞鸟振翅而过,余音撞上石壁,又自言自语般弹了回来。一夜寒气,化作清晨寒露覆于叶面。缭绕云雾中,太阳探出头来,一道阳光悄然洒下,寒露折射出七彩光芒,在叶尖凝成水滴。蟋蟀轻轻跳过,水滴颤了颤,落入泥土中,消失不见。
又是一年夏末,四季的流逝在他身上却如一个时辰般短暂。
他转身踏入庙堂。
丹清菩萨一如往日,闭着眼在坐台上念经。阳光穿过庙堂大门落在她身上,她如一尊佛像,庄重宁静。寒霜峰正是得于她法力的笼罩,才脱离尘世。
佛案上的火烛微微颤抖,曙晗颀长的身体遮挡了一半阳光,在丹清菩萨脸上投下阴影。他将三支香探入火焰,火星一亮,一缕青烟袅袅升起。他站在蒲团后,双手持香。头微垂,眉骨、鼻梁衬托出眼窝深邃。
这是副好皮囊,立体、棱角分明。特别的是,他上唇角有一粒痣,尘埃大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却如胎记一般,一直存在着。
他双手举起香,与眉头平齐,闭上眼静默数秒,才将香插入香炉,每只香的间隔分毫不差。
——也难怪他重复了两千年。
丹清菩萨说,生命是永无止境的。有人去世,就有人出生,每个人的生命都会以某种形式一次次轮回。
他便以为,这样的生活也是永无止境的。
丹清菩萨数着佛珠的手忽而放慢了速度,曙晗眸光一动,抬起头来。很少有事物,能躲得过他敏锐的洞察力。
他知道,她有话要说。
背上有阳光的热量,空气中也有阳光的味道,这样的等待让他觉得很舒服——他生性凉薄,若问有何爱好,那便是晒太阳了。
门外鸟儿飞过,留下一串鸣叫声。庙堂大门晃了晃,阳光跟着抖了抖。他的背影一半露在阳光下,一半隐没在阴影中。
半晌儿,丹清菩萨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你下山去吧。”这声音空旷缓慢,如敲木鱼般平铺直叙,毫无起伏。
丹清菩萨的嘴未动,声音却在庙堂中回荡。“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自从你师傅——晴雪长老圆寂,你已在我这里修行了两千年之久。你的命运并非如此,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刻。”
他的……命运?
他却未有丝毫动容。
在他心里,他的法、因、缘,就是寒霜峰,就是丹清菩萨,就是现在的生活,他的命运也就是如此,他从未怀疑过。
丹清菩萨莲花指一抬,指尖飘来一粒金色光点,缓缓融进他衣领之下,引得他脖子上那块玉穿透衣衫,径自浮了出来。它形似水滴,色呈浅黄,浑浊,算不上好看。
“水灵玉封印着你的元灵,才使你与凡人无异。封灵之术不可逆也。待时机成熟,找到命定之人,我会助你唤醒。下山之路已为你敞开,去吧、去吧……”
一阵清风吹来,庙堂木门发出吱嘎一声响,大敞开来。灿白的光芒将曙晗身上的半片阴影驱散。
“下山之后,务必自力更生,唯有找回身世,方可回来。因果相承,祸福相生。你的命运,由锦绣山庄始。”
锦绣山庄。
曙晗跪在蒲团上,行以最后的告别之礼。香烟徐徐升起,蜷曲着从丹清菩萨面前经过,飘向屋顶。她阖着双目,静默无声。
“感谢菩萨两千年来的收留。”看小说,来小燕文学,关闭阅读模式,体验高速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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