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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第1页）

&ldo;唉，就是因为官家未觉有何不妥，君实才有诸多意见。&rdo;张夫人无奈地笑笑。君实正是司马光的字。

张夫人又解释道：&ldo;他对庞学士说，宣德门乃国家之象魏，是用来悬示法令，体现国家尊严的。而上元观灯之时，上有天子之尊，下有万民之众，后妃侍旁，命妇纵观，让那些妇人半裸着在宣德门前游戏，怎能隆礼法、示四方？以后一定要上疏论列此事，请官家务必禁演这节目。&rdo;

公主不以为然：&ldo;我倒觉得这节目挺好，女子可以像男子一样竞技，不似以往，只能浓妆艳抹地摆弄丝竹管弦，或做歌姬舞女以娱人。这类活动，穿少一点无伤大雅，再说，在宣德门前百戏中袒露胳膊的男子多了，却为何女人们多露一寸肌肤都不行？&rdo;

若竹笑道：&ldo;幸亏你不认识我这姐夫，要当着他面说这话，不知他会怎样骂你呢。&rdo;

公主有不悦之色，还欲反驳，我立即暗扯她衣袖，制止她，公主也就没再多说，但问阿荻：&ldo;那你爹爹同意司马伯伯的意见么？&rdo;

阿荻摇摇头，微笑道：&ldo;司马伯伯要我爹爹跟他一起劝官家，我爹爹只是笑笑，没答应，然后司马伯伯不高兴，看见我，更生气……&rdo;

公主与若竹相顾莞尔，张夫人亦笑着叹息，移开了这话题：&ldo;咱们别管这书呆子了。若竹，还是说说你罢。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一个人跑到这里来？&rdo;

若竹迟疑着，没有立即回答。我想她大概是顾忌到我们，不好向姐妹述说家中事，遂轻声对公主说：&ldo;时辰不早，我们也该告辞了。&rdo;

公主&ldo;唔&rdo;了一声，语气却是大不乐意，也未立即站起来。若竹大概也看出公主对她的事大感兴趣，想了想，最后一拉公主的手，道：&ldo;姐姐别走。难得与姐姐如此投缘，我便把今日的委屈说与姐姐听罢。&rdo;又转顾我，道，&ldo;这位郎君也不妨听听，将来可别犯我那夫君的错误。&rdo;

命侍女撤去残羹，煮水点茶，若竹侧朝张夫人，开始讲述：&ldo;因我爹爹的关系，我夫君原是不便做京官的，也补外了几年，但最近官家却不顾我爹爹的反对，将他召了回来，让他进翰苑，做了学士。我觉得挺奇怪，回来问爹爹原因，他却不肯跟我说。直到昨天，我随母亲去外公家贺岁，与他家那一群姐姐妹妹、舅母表嫂闲聊，她们才告诉我说，欧阳内翰这两年兼开封府，翰苑的事就管得少了，何况他去年又在忙着弹劾包拯，官家觉得翰苑缺人，于是就急着把我夫君召了回来。&rdo;

她说的欧阳修弹劾包拯之事去年闹得挺大，我亦有耳闻。起因是权御史中丞包拯率御史台官员相继弹劾三司使张方平，说他不称职，最后导致张方平被撤职。今上随后宣布由宋祁接任三司使，包拯又说不好，转而弹劾宋祁，逼今上让宋祁补外。于是今上倒乐了：你觉这人不行，那人不妥，不如就让你自己去做罢！大笔一挥，写下词头：以权御史中丞包拯为全三司使。

皇命既出，欧阳修大怒，立即上疏弹劾包拯，洋洋上千言，说包拯&ldo;天姿峭直，染素少学问&rdo;，&ldo;蹊田夺牛，岂得无过&rdo;，&ldo;言人之过似激汗，逐人之位似倾陷……今拯并逐二臣，自居其位，使将来jian侫者以为说，而惑乱主听；今后言事者不为人信，而无以自明&rdo;……奏疏一上，包拯亦感不安，避于家中不受任命。但任欧阳修如何劝说，今上都不改成命，再三坚持，包拯才走马上任了。

国朝奉行避亲籍制度，一般来说，宰执重臣的亲属不能再身居要职，甚至不能同时做京官。包拯弹劾宋祁的理由之一就是其兄宋庠方执政，故他不可再任三司使。而听若竹言下之意，似乎她的父亲也是朝廷重臣，因此她的夫君不便做京官，遂补外几年。只是我最近较少打听翰苑之事，也不知哪位外郡官员最近被召回，做了内翰。

&ldo;原来姐姐的夫君是内翰，我果然没猜错！&rdo;公主得意地抚掌笑。

翰林学士官阶为正三品，公主此前对若竹夫君品阶的论断的确没错。

张夫人闻言笑：&ldo;她这夫君可了不得，及第十年便做了内翰，国朝以来也没几人。&rdo;

&ldo;哦？&rdo;公主好奇的追问，&ldo;那他是……&rdo;

&ldo;他只是承蒙圣上加恩，捡了个便宜。&rdo;若竹轻描淡写地说，也不急于提及丈夫的姓名，继续说她家的事，&ldo;后来外公家的女眷们就在讨论欧阳内翰和包拯孰是孰非，大多都觉得包拯弹劾宋祁其实没错，除了应避宋庠执政之嫌外，宋祁也却是像包拯说的那样，喜欢游宴，奢侈过度，而三司使主管国家财政，是不应该由这样的人出任。然后，她们开始讲朝中流传的小宋的故事，其中一则颇有趣：小宋姬妾甚多，他知成都府时，有一天设宴于锦江边，酒喝了一半忽然觉得风太大，有点冷，便派人回家取件半臂来给他穿。结果那家仆回到府中刚说了这事，那一群莺莺燕燕立即奔回房中，各自取了一件半臂塞给他。家仆全都送了去，小宋一看，傻眼了‐‐共有十几件呢！他茫然看半天，觉得选谁的都不好，都会有厚此薄彼的感觉，于是竟不敢取来穿，最后强忍寒意而归。&rdo;

她说至这里，公主举袂掩口，开始暗笑，张夫人与我亦随之解颐。若竹见了，又道：&ldo;好笑罢？我也觉得挺有趣，所以今日回到家中，我跟某人说了这事。他听到小宋茫然看半臂时，也哈哈大笑，笑得可开心了。于是我讲完后就顺势问他：&lso;如果你的原配夫人和我姐姐都还在，我们三人各自给你做了一件冬衣，一起送给你，那你穿谁的？&039;这下，他顿时也&lso;茫然&039;了，想了半晌，才回答：&lso;我都穿上罢，反正今年冬天挺冷的。&039;我可不会让他这样蒙混过去，就追着问：&lso;那你先穿谁的？把谁的穿在最里面？&039;他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我反复再问，他才嘀咕着说：&lso;总有个先来后到罢，按娶你们的顺序来……&rdo;

张夫人笑问：&ldo;你就是为这个生气？&rdo;

若竹蹙眉道：&ldo;那时我听了是不大高兴，但这不是最气人的呢……我不动声色地再问他：&lso;如果我们三人分别待在自己房里，然后三个房间都着火了，那你先去救谁？&039;他望望天，又看看地，磨蹭许久才说：&lso;你让我先救你王姐姐和若兰罢，她们身体都不好……我保证一救完她们就来救你。&rdo;

公主再也忍不住，格格地笑出声来，张夫人含笑摆首：&ldo;他也真是耿直，即便这样想，这最后一句，也不应直说呀。&rdo;

若竹咬牙切齿，恨恨地说：&ldo;我倒吸一口凉气，好不容易压下怒火，继续好声好气地跟他说：&lso;可是火很大，如果你不先来救我，我就要被烧死了呀。&039;结果，你们猜他怎样回答？&rdo;

我们皆笑而摇头，表示猜不着。于是她公布答案&ldo;他说：&lso;不会的，你没病没痛的，跑得又快，估计屋子刚一冒烟你就已经跑出去了，都不用我救。&rdo;

9夫妻

（由：3010字）

她表情生动，绘声绘色地学着夫君当时那诚恳的神态说出这话，立时又让厅中爆发出一片笑声，连侍立在她身后的两名侍女都顾不上礼节，以袖掩口，笑得花枝乱颤。

若竹自己倒没笑，忿忿不平地又说：&ldo;我当时气得差点想放火。后来转念一想，好啊，你不是说我跑得快么？那我就跑给你看！于是二话不说，拂袖而去。刚开始，本来以为他会追来，走得是很快，还在想，如果他跑来抓住我胳膊，我一定要重重地甩脱……过了一会儿没见他追来，我觉着挺奇怪的，就放慢了步伐，但还是没听见他的脚步声，就回头看了看，没想到根本没见他人影！哼，说不定他还以为快到进膳时间，我是去让人准备饭菜了罢。我顿时怒了，马上让人备车，就到这里来了。&rdo;

&ldo;嗯，妹夫确实不对。他年纪也不小了，怎么都不知道多让着你，哄着你一些，让你无端生这些闲气。&rdo;张夫人笑着叹道，又拉起若竹的手，轻拍着说，&ldo;不过，说真的，妹妹你也有不是之处。平白无故的，问他这种问题做什么？你想要他怎样答呀？说先救别人，你自然是不满意，但若他说先救你，而置故人于不顾，如此喜新厌旧，无情无义，你听了又会高兴么？&rdo;

若竹嘟嘴道：&ldo;话虽如此说，但我就是想知道我在他心里是何地位嘛！&rdo;叹了口气，她又怅然说：&ldo;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生错了时候。要是早生十几年，在他尚未娶妻之前遇见他，然后嫁给他做原配夫人，两个人再举案齐眉地一起生活到现在，就像姐姐你和姐夫一样，毫无隔阂，那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么？&rdo;

听到提及自己，张夫人的笑容倒淡了些去，推心置腹地对若竹说：&ldo;我与你姐夫也并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样，毫无隔阂，无忧无虑……虽说他只有我一个妻子，一直以来也未纳妾，但我却未曾为他生过一男半女。今天他都四十岁了，我也再不年轻，所以也越发忧虑，总觉得愧对于他，倒恨不得他能尽快纳妾，让一个别的女子一起服侍他，为他延续血脉。&rdo;

若竹问：&ldo;那姐夫愿意纳妾么？&rdo;

&ldo;若愿意，我现在还会这么犯愁么？&rdo;张夫人苦笑道：&ldo;有一次，我都为他选好一位美貌的小娘子了。某日让这小娘子装扮停当，去君实书房里伺候。谁知她进去后君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一心读书。那小娘子欲引起他注意，便随手取过一册书，出声问他：&lso;学士，这是什么书？&039;君实瞥了瞥书，然后对她一拱手，正色回答：&lso;这是《尚书》。&039;此后又继续看书，不再理她。那小娘子无奈，只得退出，告诉我此事。那时我想，也许是因为我在家中，君实有顾虑，所以不好亲近她。过了几天，我便借口去亲友家中赏花，早早地出了门。那小娘子靓妆华服地去书院给君实供茶，岂料君实见了她竟怫然不悦，斥她说：&lso;这下人！今日院君不在宅中，你出来到这里做什么？&rdo;

若竹闻言笑，有劝慰张夫人道：&ldo;子嗣之事，既然姐夫都未有强求之意，姐姐又何必介怀？何况听说他已收族人之子为嗣了。姐夫不愿纳妾，足见对姐姐情深意重，真是令人艳羡。若我要为某人纳妾，他一定求之不得。前两日他陪我出去观灯，竟一味盯着灯影上长脖子的美人儿看，可见也是个好色之徒，将来我还不知道要因此受多少气呢！&rdo;

张夫人讶异道：&ldo;他看个灯影儿你也有意见？未免太多心了罢？他身为朝廷大臣，还肯陪妻室出门观灯，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有诸多怨言，岂非身在福中不知福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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