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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正揪着胡子皱眉:“这是丧仪的重要过程,怎么能说舍就舍?”
一位年纪比较轻的宗人左右环顾,见在场的都是礼部朝官与宗室要员,没有摄政王的爪牙,小心地凑近其他宗员,低声咕哝:
“摄政王与瑄王一向不和,相见两厌,也许正是他不想瑄王的魂魄真的被召来,这才让我们省去‘复礼’的步骤。”
另一个宗人隐晦地切了他一眼:“休要胡说。摄政王行事素来光明磊落,从不因私废公,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上做手脚?”
第三人道:“正是如此。你可别忘了,为亲王办理丧祭诸事可不光是我们的本务,更是太常寺的权能。早就有太常寺的官员为了此事询问过摄政王,摄政王之所以要求截去‘复礼’的流程,一来是为了筛去繁缛的仪节,尽快为瑄王入葬,二来……你们也应该知道瑄王的遗骸是什么情状,若要执行招魂之礼,势必要开棺请尸。”
他们都知道,被运送回来的瑄王的遗骸早已面目全非,残破不堪,几乎无法拼凑一整块完整的面貌。
摄政王要他们删去招魂的丧仪,避免开棺请尸,或许是为瑄王保留最后的体面。
几人唉声轻叹,见时间已到,便换上素服,去文英殿暂设的灵堂执行哭礼。
文英殿内早已站满皇室贵胄与诸位大臣。左宗正进入殿中,被满殿的素白与檀烟刺痛了双眼。
他揉去眼前的雾气,在朦胧的视野中掏出早已备好的哭礼词,正要大声念诵,为瑄王哭悼。
忽然,走在他身侧的右宗正拿肘捅了捅他的腰,示意他往里看。
左宗正努力睁开昏花的眼,努力聚焦,这才发现堂中一片死寂,摄政王君溯独自站在棺椁前,穿着一身……斩衰?
左宗正花白的眉心不禁狠狠跳了跳。
斩衰是大齐规格最重的丧服,用斩衰者,必须严苛遵循三年受制,不得中途褪下。
更重要的是,斩衰的应用对象极其严格,除了象征天之子的帝王,其余诸君,不管是太子也好,亲王也罢,都必须遵循常人的规制,仅能由直系属亲穿戴斩衰——
《齐律·宗礼·丧服十二》:斩衰者,为父母,为嗣子,为夫妻。
瑄王既不是摄政王的父母,又不是摄政王的儿子,和摄政王更不是夫妻,怎么能穿斩衰之仪?
左宗正差点被摄政王这一神来之笔吓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拿哭礼词的手抖了半天,要不是旁边的宗人帮他托了一下,只怕这张哭礼词会“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大约抖了小半盏茶的时间,直到右宗正又拿肘子捅了他一记,他才回过神,扫视在场的其他人。
站在灵堂内的众多官员皆身穿素服,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安静得仿佛一群死鸡,竟无人指出摄政王的违礼之处。
左宗正对此现象深感痛心,他柱了柱梨木制的鹤杖,慢吞吞地挪到摄政王身后,决意挺身而出,纠正这一错误的丧仪。
摄政王若有所感,疏淡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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