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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1页）

清秋坐在那里，依然是望着水出神，默然不做一声。燕西又握着她的手道：&ldo;清秋，你当真拒绝我的要求吗？是了，我家里有几个臭钱，你嫌我有铜臭气，我父亲我哥哥都做官，你又嫌我家是官僚，没有你家干净，对不对？&rdo;清秋道：&ldo;我不料你会说出这种话来，这简直不是明白我心事的话了。&rdo;燕西道：&ldo;你说怕我家里人反对。我已说了，不成问题。现在我疑你嫌我家不好，你又说不是。那么，两方都没有阻碍了，你为什么还没有表示？&rdo;清秋坐在石上，目光看着水，还是不做声，不过她的脸上，已经微微有点笑容了。燕西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道：&ldo;你说，究竟还有异议没有？&rdo;清秋笑着把脸偏到一边去，说道：&ldo;我要说的话，都已说了，没有什么可说的了。&rdo;燕西道：&ldo;你总得说一句，我才放心。&rdo;清秋道：&ldo;你叫我说什么呀？&rdo;燕西笑道：&ldo;你以为应该怎样说，就怎样说。&rdo;燕西越逼得厉害，清秋越是笑不可抑，索性抬起一只胳膊来将脸藏在袖子下面笑。燕西把她的胳膊极力地压下来，说道：&ldo;我非要你说一句不可。这样吧，省得我不好直说，你也不好直答，我说句英语吧。你不答应我，我今天就和你在这里站到天黑，由天黑站到天亮。&rdo;清秋把头一摆，笑道：&ldo;我不懂英文。&rdo;燕西道：&ldo;不要客气了，你真不懂吗？我就直说了。&rdo;于是一只手拿出戒指来，给清秋看了一看，问道：&ldo;清秋，你愿……&rdo;清秋不让他说完，连忙将手绢捂住燕西的口，笑道：&ldo;别往下说了，怪不中听的。&rdo;燕西道：&ldo;这就难了。说英国语，你说不懂；说中国语，你又嫌不中听，就这样糊里糊涂，就算事吗？那么，这戒指戴的也没有缘由了。无论如何，我总要你说一句。&rdo;清秋道：&ldo;你实在是太麻烦，你就说句英文试试看。&rdo;燕西道：&ldo;我说了，你要不答应，我这话可收不转来。&rdo;清秋道：&ldo;我若是答应不来，怎么办呢？&rdo;燕西道：&ldo;很容易答应的，你只要说一个字，答应一个yes就行了。你说不说？&rdo;清秋笑道：&ldo;就说一个yes吗？这个总行的吧。&rdo;燕西道：&ldo;你不要装傻了，也不要难我了，我可说了，你可要答应。&rdo;清秋笑道：&ldo;当真光说一个yes吗？那或者行。&rdo;燕西道：&ldo;不要&lso;或者&rso;两个字，要光说&lso;行&rso;。&rdo;清秋笑道：&ldo;就不要&lso;或者&rso;两个字，你说吧。&rdo;燕西于是将清秋的手举起一点来，他也微微地伸出无名指，意思是让她戴上戒指。燕西便道：&ldo;iloveyou?&rdo;清秋早是咯咯地笑起来，哪里还说得出话。燕西道：&ldo;怎么了，你不答应我吗？&rdo;清秋被他逼不过，只得点点头。燕西道：&ldo;你这头点得不凑巧，好像是说不答应我呢。&rdo;清秋道：&ldo;别麻烦了，我是答应你那句英文呢。&rdo;燕西道：&ldo;点头还是不成，你得口中答应才行。我再说过一句，你可得接上就答应。&rdo;正说时，遥见山脚下，有一群男女遥遥上山而来。清秋道：&ldo;人来了，别闹了。&rdo;燕西道：&ldo;人来了也不要紧，要你答应了，我给你戴上戒指。&rdo;于是又含着笑道：&ldo;iloveyou?&rdo;清秋笑着低了头，轻轻说道：&ldo;是的。&rdo;百忙下把那yes一个字，又忘记了。燕西手上拿的戒指，只微微一伸，戒指已经套上了。清秋连忙将手摆脱，离开石头站着。燕西笑道：&ldo;你答应了我的要求，我很感激你。但是我们还欠缺一点手续。因为自由的婚姻，应该完全仿着欧美的办法。他们的女子在允了婚以后，是要……&rdo;清秋道：&ldo;要什么？走，喝茶去吧。&rdo;燕西道：&ldo;爱情电影里面，他们一男一女，最后是怎么样？你知道吗？我们就是欠缺那一道手续。这一道手续不办完，什么事也可以不忙，别说喝茶。&rdo;说时，便抵住她的去路。清秋笑道：&ldo;我们赶快一点到旅馆里去吧，我口渴了，要喝茶呢。你瞧山底下的人，已经到面前来了。&rdo;

在此时间，那一班游客果然渐走渐近。清秋当着人，慢慢地走回原路，燕西没有法子，也只好一路到旅馆里来。清秋坐下，低头将戒指看了一看，于是对燕西道：&ldo;我有一句话说，你可别疑心。这事情，我母亲同意不同意，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得慢慢地和她去说。在未和她说明以前，我这戒指暂时不能戴着。&rdo;燕西道：&ldo;那是自然。但是我看伯母的意思，对我并不算坏，绝不会不赞成的。&rdo;清秋道：&ldo;我也是这样想，不至于不赞成，这个我倒不担心。我最担心的，还是你那一方面。你上面有好几位老人家，又是大家庭，你回去一说，他们要知道是我这样一个人，一定舆论大哗起来，就是你，恐怕也要受窘。&rdo;燕西道：&ldo;你总是这一点放心不下。我就斩钉截铁说一句，就让他们不赞成这一件婚事，我和母亲私下开谈判，请他给我们几万块钱到外国留学去。等我们毕了业回来，我们自己就可以撑持门户。那个时候，他们绝不能对我们怎样了。&rdo;清秋道：&ldo;照你这样说，倒是很容易解决的。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rdo;燕西道：&ldo;有什么难？我说要去留学，家里还能不给钱吗？只要他给钱，我们就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走了。&rdo;清秋道：&ldo;照你说，样样都有理。只是你将来能有这个决心吗？&rdo;燕西道：&ldo;怎么没有？我能说出来，就能做出来。你尽管放心，不要怀疑，我若说了不能履行，就是社会所不齿的人，永不将&lso;金燕西&rso;三个字，和社会见面。&rdo;清秋笑道：&ldo;你为什么发急？&rdo;燕西道：&ldo;我不起誓你不相信，那有什么法子呢？&rdo;清秋笑道：&ldo;这是你自己要这样，并不是我逼你的呀！&rdo;燕西道：&ldo;这是我诚意的表示，非这样，你不能放心的。&rdo;清秋道：&ldo;你不要提了，说别的吧。&rdo;燕西道：&ldo;我心里很快乐，仿佛得了一种可爱的东西一样，可是又说不出来，你也是这一样吗？&rdo;清秋抿嘴一笑。燕西道：&ldo;我们吃点什么？&rdo;清秋道：&ldo;你不是吃了饭出城的吗，怎样又要吃东西？&rdo;燕西笑道：&ldo;我们似乎当喝一杯酒，庆祝庆祝。&rdo;清秋道：&ldo;我可是什么也吃不下。&rdo;燕西道：&ldo;坐在这里也是很无聊的，我们顺着山坡，到山上去玩玩。走饿了，回来再喝酒。&rdo;清秋道：&ldo;我走不动。&rdo;燕西道：&ldo;路很平的，而且也不远。&rdo;清秋笑道：&ldo;我穿着这白缎子鞋，回头只剩光鞋底了。&rdo;燕西道：&ldo;鞋子坏了，你要什么样的鞋了，我打一个电话到鞋庄上去，就可叫他们送到家来。&rdo;

&ldo;值什么？&rdo;清秋道：&ldo;不怕晒吗？&rdo;燕西道：&ldo;我们拣一个树荫坐下，不很凉快吗？&rdo;清秋道：&ldo;山上没人，怪冷静的。&rdo;燕西道：&ldo;游山自然是冷静的，难道像前门大街那样热闹吗？&rdo;清秋笑道：&ldo;我怎么样说，你怎么样答复，你总是对的。&rdo;燕西道：&ldo;并不是我说的完全就对，实在因为你问的是成心搅扰，所以我一说，你就没有法子回答了。别麻烦了，走吧。&rdo;于是燕西在前，清秋在后，两人一同走上山去。这一去，一直过了好几个钟头，等到太阳偏西，方才回到原处。燕西道：&ldo;由山上走来走去，现该饿了，我们应当吃点东西吧？&rdo;清秋道：&ldo;你老要我吃东西做什么？&rdo;燕西道：&ldo;我不是说了吗？庆祝庆祝呀。&rdo;于是燕西叫茶房开了两客西菜，斟上两杯葡萄酒，和清秋对喝。清秋将手抚摩着杯子道：&ldo;这一大杯酒我怎样喝得下去？&rdo;燕西笑道：&ldo;你喝吧，喝不了再说。&rdo;说毕，将玻璃杯子对清秋一举。清秋没法，也只得将杯子举了一举。可是只把嘴唇皮对酒杯口上浸了一浸，就把杯子放下了。燕西道：&ldo;无论如何，你得真喝一点。这种喝酒，是和酒杯接吻，我不能承认的。&rdo;清秋对燕西一笑道：&ldo;你说什么？&rdo;燕西笑道：&ldo;我没说什么，可是敬茶敬酒无恶意，你也不能怪我吧？&rdo;说毕，又举着杯子。清秋见他举了杯子，老不放下来，只得真喝了一口。燕西道：&ldo;你那杯也太多了，我只剩小半杯呢，你倒给我喝吧。&rdo;便将清秋大半杯酒接了过来，向自己杯子里一倾，剩了一个空杯，然后再将自己杯子里的酒，分了一小半倒在那里面。清秋笑道：&ldo;这为什么，你发了呆吗？&rdo;燕西道：&ldo;酒多了，怕你喝不了，给你分去一点，不好吗？&rdo;于是将酒杯递给她道：&ldo;你喝。&rdo;清秋拿着那个杯子，她不肯喝，只是红着脸，笑嘻嘻的。燕西道：&ldo;你为什么不喝？&rdo;清秋道：&ldo;你心里不准又在那儿捣什么鬼呢？&rdo;燕西也笑道：&ldo;你知道就更好了，那是非喝不可的。&rdo;清秋道：&ldo;你这人说起来样样文明，为什么这一点，这样顽固？&rdo;燕西道：&ldo;我就是这样，文明得有趣，我就文明。顽固得有趣，我就顽固。&rdo;清秋见他说得这样顽皮，也就笑起来了。这一天，他们一对未婚夫妇，在香山闹了一个兴尽意足，夕阳下山，方始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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