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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第1页）

燕西在屋子里听得外面脚步得得响，便问道：&ldo;是谁？打听消息来的吧？&rdo;阿囡道：&ldo;七爷，是我。怎么知道我是打听消息来的？&rdo;燕西自己开了门笑道：&ldo;我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就为着心里有事。常言道：为人没有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我有了亏心事，半夜敲门自然要心惊了。&rdo;阿囡笑道：&ldo;这是喜事，怎么会是亏心事呢？&rdo;说了，走进房来，对燕西鞠了躬，笑道：&ldo;七爷，恭喜！&rdo;燕西道：&ldo;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上面老太太说出来了吗？&rdo;阿囡道：&ldo;四小姐在我们那边，和你商量这事，请你快去呢。&rdo;燕西听说，连忙就跟着阿囡到敏之这边来。可是走到房门口又停住了脚步。阿囡道：&ldo;走到这里，七爷怎么又不进去？&rdo;燕西道：&ldo;不是不进去，说起来，我倒有些怪害臊的。&rdo;阿囡道：&ldo;得了吧，你还害臊呢！&rdo;道之道：&ldo;快进来吧，我们等着你来商量呢。&rdo;燕西走了进去，先靠着门笑道：&ldo;为了我的事，你们开三头会议吗？&rdo;润之道：&ldo;你是怎么回事？突然而来地就要和冷女士结婚。&rdo;燕西只是瞧着她微笑，没有说出什么来。敏之道：&ldo;这件事，我们是可以帮你的忙。但是你必须把内幕公开出来。而且四姐也要见一见本人。&rdo;燕西笑道：&ldo;那很容易的事。若是不能见的人，我决计不要的。&rdo;敏之道：&ldo;听你这话，你就该打，完全是以貌取人。&rdo;燕西笑道：&ldo;并不是我以貌取人。因为你们要去看她，所以我说出这话。&rdo;道之道：&ldo;我要去看她，并不是看她长得漂亮不漂亮，是看她举止动静，看出她的性情品格来。&rdo;燕西道：&ldo;四姐几时学会看相？&rdo;道之道：&ldo;你以为人的品行在脸上看不出来吗？我敢说，无论什么人，只要她和我在一处有一两个钟头，我就能看出她是什么人。&rdo;燕西道：&ldo;不信，四姐你一去看她，你就会说她是一个老实人。&rdo;道之笑道：&ldo;谁是她？她是谁？我听这个&lso;她&rso;字，怪肉麻的。&rdo;燕西交叉了两手，胳膊捧了胳膊，越发嘻嘻地微笑起来了。道之道：&ldo;你坐下来，先把你两个认识的经过，说给我们听听。&rdo;燕西道：&ldo;这事说出来有什么意思？而且现在也没有什么关系。&rdo;敏之笑道：&ldo;你甭管，我们就爱听这个。&rdo;燕西一高兴，坐下来，就将组织诗社和冷家做街坊这一段话说出来。敏之道：&ldo;怪不得，今年上半年你那样高兴作诗，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你是因为有了冷小姐才组织诗社呢？还是组织诗社，然后就认识了冷小姐呢？&rdo;燕西道：&ldo;自然是先组织诗社。&rdo;道之笑道：&ldo;所以一个人肯读书总有好处，书中自有颜如玉，绝不是假话。你要不是这样用功，哪里会有这段婚事？&rdo;润之道：&ldo;那倒不要紧，反正他的女朋友很多，得不着这个可以得着那个。&rdo;燕西道：&ldo;你们把我叫了来，还是批评我呢？还是帮我的忙呢？若是批评我，我可就去睡了。&rdo;道之道：&ldo;大家都为你没睡，你倒要睡吗？&rdo;燕西道：&ldo;实在也夜深了。就是刚才的话，由我明天去对她……密斯冷说，约定一个地点，在一处会面。&rdo;润之笑道：&ldo;又一个&lso;她&rso;字，自己吞下去了。&rdo;道之道：&ldo;会面的地方，不要吃外国菜，要吃中国菜。&rdo;燕西道：&ldo;这是很奇怪的，你们没有出洋的时候，衣服要穿西装，吃饭要吃大菜。一回国之后，宗旨立刻变了，衣服还将就有时穿西装，对于大菜，可就深恶痛绝。&rdo;道之道：&ldo;今天算你明白了。出洋的人，不但如此而已，第一，不像从前那样崇拜外国人。第二，不爱说外国话。我在西洋吃了两年大餐，在日本吃了两年料理，我觉得还是中国的菜软烂得好吃。&rdo;燕西笑道：&ldo;好好，就吃中国菜，不要把问题又讨论得远了。我约定了时间，便来告诉你们，可是千万得守秘密。&rdo;道之道：&ldo;保守秘密，那是不成问题的。但是要正式地和母亲商量起来，这话可得告诉她。不然，母亲还疑惑我们也作弊呢。&rdo;

燕西听了她们的话，是怎样说，怎样好。当夜他心里落下一块石头，睡一夜安稳的觉。到了次日，他是起得很早，起身之后，就向冷家去了。在她家里吃了午饭回来，一直就到润之屋里来。润之昨晚闹到天亮才睡，这个时候，方才起床，在梳妆台边站着梳短头发。她在镜子里看见是燕西走进来。便问道：&ldo;你这个时候，还没有出去吗？&rdo;燕西道：&ldo;怎么没有出去？我在外面回来的呢。我已经说好了，今天晚上六点钟，我们在新安楼见面。我和她说了，怕她不肯来，我只说是两个人去吃饭，等她到了饭馆子里，然后你们和她会面，她要躲也躲不了。&rdo;润之道：&ldo;你做事，就是这样冒失，这样重大的事情，哪里可以架空？&rdo;燕西道：&ldo;你不知道，她这个人非常的柔和，很顾全体面，到了见面的时候，你叫她怎么样，她就怎么样了。&rdo;润之道：&ldo;那样不好，太不郑重了。&rdo;敏之在里面屋子说道：&ldo;管他呢，我们只要见了面就是了。撒谎架空，那是老七的责任。你要怕得罪人的话，我们在席先声明一句就是了。&rdo;燕西道：&ldo;这不结了。我还有事，回头见吧。&rdo;燕西走到自己屋里，坐一会子，心里只还有事，还是坐不住。但是仔细一想，除了晚上吃饭，又没有什么事。

到了下午三点钟，燕西实在忍耐不下去，便坐了汽车到冷家来。冷太太也知道他们的婚姻已经发动了，料到他们是有一番议论的。对于清秋的行动，是愈加解放。燕西来了，一直就向上房走，见着清秋便笑道：&ldo;我来了。自从得了你一句话，我就加了工，日夜的忙。&rdo;清秋正坐在屋子里，靠了窗户底下，打蓝毛绳褂子，低了头，露出一大截脖子。白脖子上，一圈圈儿黑头发，微微鬈了一小层，向两耳朵下一抄，漆黑整齐。又笑道：&ldo;美啊！&rdo;清秋回转头来，对燕西瞟了一眼，将嘴向屋子里一努。燕西知道冷太太在屋子里，便站在屋子外头，没有敢进去。清秋将手上的东西，向桌上一放便走出来。燕西道：&ldo;我们晚上到新安楼吃饭去，还是照以前的话，我有好些话和你说。&rdo;清秋道：&ldo;有什么话，简单的就在这里说得了，何必还上馆子？为了这事，你今天来两趟，我倒有些疑心了。&rdo;燕西道：&ldo;何必不详详细细地谈一谈呢？这有什么可疑的？伯母面前通过通不过？&rdo;清秋道：&ldo;她老人家是无所谓，你也不必去对她说。不过……&rdo;说到这里，看了燕西的脸微笑道：&ldo;你做事，是一点忍耐不住的。只要有一个问题等着去解决，就会乱七八糟忙将起来。&rdo;燕西道：&ldo;你这人真难说话，我不赶紧地办，你嫌我做事马虎。我赶紧地办，你又疑心我别有用意，这话怎么样子说呢？&rdo;清秋见他如此说，便答应了去。燕西在冷家谈了两三个钟头，已经是七点多钟，然后和清秋一路坐了汽车，到新安楼。在汽车上，燕西笑着和清秋道：&ldo;我的五姐六姐，你都会过了，只是四姐你没会过。我介绍你见一见四姐，好不好？&rdo;清秋道：&ldo;我知道你今天一定要我出来，必然有事，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你把我引得和你一家人都见了面，然后我进你家门，都是熟人，那也好，但是要不进你家门呢？&rdo;燕西在她胁下抽出她的手绢，将她的嘴堵上。笑道：&ldo;以后大家不许说败兴的话。&rdo;清秋劈手将手绢夺下，道：&ldo;真是你四姐在那里，我可不去。&rdo;燕西道：&ldo;那要什么紧？女子见女子，还有什么害臊的吗？&rdo;清秋道：&ldo;这样会面，并非平常会面可比，我去了，她是要带了眼镜瞧我的。自己明知道人家要瞧，倒成心送给人家去瞧，你瞧，那有多么难为情！&rdo;燕西要说时，车子已到新安楼门口。这里的小汽车夫还没有下车，却另有一个人走上前给这车子开门，他还对这里汽车夫说道：&ldo;你们才来吗？&rdo;燕西正要下车，清秋一手扯住他的衣裳角，轻轻说道：&ldo;别忙！究竟是什么人在这儿？你要乱七八糟地来，我可不进去，我雇车子回去。&rdo;燕西道：&ldo;实在没有别人，就是我三个姐姐。你不信，问这汽车夫。到了这里不去，我可僵了。&rdo;清秋道：&ldo;你只顾你僵了，就不怕别人僵了？&rdo;燕西含着笑下车，就伸手来搀她。清秋要不下来，又怕汽车夫他们看见要笑话，只得勉强下来。可是将手向后一缩，轻轻地道：&ldo;别搀我。&rdo;她下了车，燕西让她在前面走，监督着她一同上了楼。伙计认得燕西，就笑道：&ldo;七爷刚来。三位小姐，都在这儿等着呢。&rdo;于是对楼上叫了一声七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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