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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第1页）

狄周媳妇子道：&ldo;他小陈哥家，日日都有肉吃，一年四季做三回衣裳，听说如今还发工钱，俺们这算什么。&rdo;

狄周道：&ldo;你就爱掇条板凳在后门，一个卖菜的来也能说半日，就是到他家又有何用！快去做活。&rdo;

狄周嫂妇子骨嘟着个嘴，掏了钥匙开仓房称面，端到房里给调羹看，回来又倒下一半，跟厨房里人抱怨道：&ldo;叫吃两餐呢，生怕俺们偷嘴吃。&rdo;洗手和面，烙了两张薄面饼，又打了两枚蛋，摊了张蛋饼夹在中间，卷起来送到书房。

先生坐在上座，手持一本卷子苦读，要预备岁考。屋角一只大狗酣睡，小翅膀独据一张大案，两个陪读的书僮一个磨墨，一个拂纸。案上一张雪白的四连张上好竹纸，墨汁淋漓约画有二十个猪头。小翅膀见狄周媳妇子送点心来，随手把笔丢到地下，抓起来咬了一口，吐到地下，骂道：&ldo;你是笨猪呀，俺要吃上回嫂子家烙的那饼。&rdo;

狄周媳妇道：&ldo;那个俺做不来。&rdo;

小翅膀道：&ldo;滚，嫂子家人人都会做的，俺去跟娘说，要小梳子来做饭。&rdo;随手将那饼丢给角落里的大狗。可怜两个小书僮眼巴巴盯着馋的直吞唾沫，眼看着那狗嚼吃。

小翅膀跑到调羹面前又要她去要小梳子，调羹道：&ldo;乖儿，且等几日。&rdo;又将泡好的燕窝给他看，笑道：&ldo;煨了你晚上吃。&rdo;

小翅膀道：&ldo;俺要去王六儿家听她唱小曲儿。&rdo;就势跑到院子里坐在地下不肯起来，两只脚踢起一地的灰。

调羹无法，真个称了二钱银子，叫狄周去唤王六儿。那王六儿却不肯去，笑对鸨子道：&ldo;狄五老爷来打了一回，那些桌儿椅儿碗儿碟儿妈妈都不敢要他赔。再叫他小兄弟嫖了俺，他就能拆了俺家的房子。&rdo;

鸨子道：&ldo;又不是俺们扯他进来，实是他拿银子叫你去唱，怕甚么。&rdo;亲自走到街口叫了个轿子抬了王六儿去。

王六儿实是有一回某秀才请吃饭，席间遇见小九，一颗芳心就牢牢拴在九老爷身上，是故拿个花腔儿好图日后相见。妈妈叫她哪敢真的不去，换了件银红绉纱衫，头上插了枝碧桃花，羞答答坐了轿子去小翅膀家。

偏生这一日素姐使了丁妈妈去瞧伍家的喜儿，先到小翅膀家打转。狄周媳妇子故意不通报，就把这个板着长脸，阴森森的女朱子请到书房。那王六儿抱了个月琴正唱《俏怨家》。小翅膀跟调羹坐在书桌边听唱。

丁妈妈眼里哪会有妾，三步并做两步，第一巴掌掴到调羹脸上，啐她道：&ldo;还守着孝呢，屁大点个孩子叫他听小唱。&rdo;调羹呆住了，丁妈妈闪电般抽出从不离身的那把熟铜戒尺，拉出小翅膀的手，噼里叭拉一阵快打，还不等小翅膀哭出声来，那手就肿的跟发糕一般。

小翅膀撕心裂肺的哭起来，调羹扑上来要跟丁妈妈拼命，丁妈妈跳起来拿那尺敲调羹的头，一边敲一边骂她：&ldo;上不了台盘的厨娘。&rdo;

调羹这些年养尊处优，哪里打得过丁妈妈，头上被敲了几个板栗大包，喊道：&ldo;这是哪里来的疯婆子，狄周，你是死人哪，快拦住他。&rdo;

叫到狄周头上，狄周慢吞吞挪出来拦，丁妈妈揪着狄周唧唧呱呱又是一顿臭骂。调羹还想还手，只是方才那几板子打的痛疼，又不晓得这个妇人是什么人，不免有些惧怕。

丁妈妈骂够了，方道：&ldo;调羹，今儿你们犯了错，俺只打得一半。过几日俺再来，小翅膀若还是这般，俺就带他回去管教。&rdo;说罢看小翅膀在那里哭，还敲了他两下，打得他杀猪一般尖叫，得意洋洋自去了。

调羹半日才顺过气来，问道：&ldo;这是谁？这是谁？&rdo;

狄周媳妇子心里快活，嘴上由不得心管束，道：&ldo;她是小陈哥家管孩子的丁妈妈。&rdo;

调羹不信，道：&ldo;他薛素姐管家人严厉，从来也没人敢这么对俺。&rdo;

众下人都低头无言。唯有小翅膀在一边哭闹，说是打疼了他。调羹自家也觉得头痛，忙使人寻郎中来，一边又使人去伍老爷家问是不是曾使了个妈妈子来，正好瞧见丁奶奶进去，那家人就一溜烟跑回去说是伍家人，调羹自此就恨上了伍奶奶。

却说丁妈妈到了伍家，伍老爷只说不在家，躲在书房里。伍奶奶接进来，丁妈妈也不坐，站在厅当中道：&ldo;俺是狄五奶奶使来瞧喜姐的，奶奶请出喜姐来见见。&rdo;

伍奶奶也教丁妈妈的气派唬住了，立时叫那个妾带了喜姐来见。丁妈妈板着脸绕喜姐转了三四圈，从头瞧到尾，又叫她走几步瞧瞧。喜姐害怕，磕磕巴巴走了两步。丁妈妈摇头道：&ldo;这样软弱如何做得当家主母。&rdo;

那个妾忙陪笑道：&ldo;妈妈，俺家喜姐其实聪明，才上了两天学就认得五个字了呢。孩子还小，过几日就好了。&rdo;立叫女儿将学的那五个字写给人看。

不看还罢了，丁妈妈看了，只是摇头。伍奶奶心里得意，脸上就有二三分表露，丁奶奶瞧见了，心里自有主意，取出素姐捎给喜姐的两个绸缎，道：&ldo;俺们夫人说了，自家妯娌不必见外，明儿得空去住几日罢。&rdo;

那个妾顾不得伍奶奶的脸色，借着送客，拉丁妈妈到她自个房里，掩了门跪下道：&ldo;妈妈，求您回去跟他哥嫂说一声，接俺喜姐到他家学里去罢。&rdo;

丁妈妈不作声，推开她掉头就走。伍奶奶冲进来就给了那个妾一巴掌，骂她道：&ldo;吃里扒外的贱蹄子。&rdo;

那个妾低着头默默受了，任由伍奶奶打骂，许久伍老爷进来拉走伍奶奶，她方搂着在边上瑟瑟发抖的喜姐道：&ldo;你记着，将来都还给她。&rdo;喜姐抽泣着点头。

却说丁妈妈回府里，将所见所闻都说与素姐听，最后道：&ldo;小翅膀只怕是改不好了，那个喜姐若是夫人这边教养几年，将来自是跟夫人亲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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