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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湛眉眼飞扬,滔滔不绝地述说着自己的推论,一直推到了徐绍庭身上:&ldo;徐郎才十四岁就能有武士修为,又是郑大宗师的外甥,前程定然不可限量。你女儿不是才大他两岁,年纪正相当,何不打算一下?&rdo;
这两人背地里议论皇室禁脔的时候,头顶玉京的皇宫里也有一个人正想着任卿这个早已被他视为所有物的人。
白明月身着淡黄宫装,长发如流水般披在肩头,仪态恣肆倚在几案边,左手指尖把玩着一枚小小的红珊瑚耳饰,嘴角微挑,双瞳中流溢着近乎深情的光彩,缓缓说道:&ldo;任郎在外头流连了这么久,可算是来到长安了。&rdo;
他身边的宫女也附和着笑道:&ldo;娘子若是想见他,不妨召到玉京来看一眼,反正陛下疼爱娘子,这点小事无有不允的。&rdo;
白明月横了她一眼,眼神中却没什么不悦之色,反而慵懒艳丽得连真正的女子也及不上。他将那枚耳饰挑到掌心,紧紧握住,侧着头缓缓笑道:&ldo;任郎少年时害羞得紧,不知如今是否能有些改善。前些年他躲到外头,我想下旨召他都不可得,如今终于是……又回到我身边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九年前为我挡刀那一晚,那样令人心热的模样了……&rdo;
第31章
霍纲纪给任卿千挑万选出来的那座学舍位置极佳,正在一条灵脉分支环抱中,一进门就能感受到浓郁如雾的灵气,呼吸之间便自自然然地涌处人体,修炼时的效率也比在外头更高几分。原本任卿还想看看房子大小、布置安排合不合心意,踏进门来只看这灵气就已经有了九分好感。再加上院里只有两座房子,一间是他的,另一间正是留给徐绍庭的,地方也清幽安静,不会有外人打扰,自更是合了他的心意。
崔远看出他们两人满意这房子,笑吟吟地说道:&ldo;如何,可愿意住下来了吗?当年太祖建玉京时便把长安三条灵脉拔起,用仙人手段塞进了玉京里,整座长安都已成了凡地,唯有这座小秘境另有灵脉,不受影响。只要出了太学,可就没地方找这么灵气充沛的地方锤锻武体了。&rdo;
&ldo;老师为我兄弟费心安排,弟子又怎能推托好意?今日起我便是太学弟子,以后功课上还有许多要劳烦老师的。&rdo;任卿淡淡一笑,神色旷远高逸,衬得这片竹林精舍有若神仙府第。就连崔远都忍不住怦然心动,想起自己还有几个从侄女和侄孙尚未许字,若不是还没忘了仙城那位皇长女,只怕立刻就要提亲了。
纵然不能把女儿嫁入任家,大宗师的外甥似乎也不错啊。看任卿这副跟养儿子一般的态度,能把他师弟弄来做东床,不也和联姻任家差不多吗?
他念头一转,便把目光落到了同样天资不凡,只稍稍年幼一些的徐绍庭身上,顿时又看出这个侄女婿无数好处来。他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两瓶洗灵丹当作见面礼送了过去:&ldo;你们小小年纪就能晋阶武士,修行速度当真奇快。可是这样的速度也容易造成修为虚浮、境界不稳,正好趁着不能正式入学多闭关,巩因根基。武学招式都是旁枝末节,修为才是根本,哪怕你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一朝不能破碎虚空,终究摆脱不了寿元将尽的困扰。&rdo;
这话正是为他们将来的成就,任卿与徐绍庭如何能不知?两人诚恳的道了谢,任卿便也换了更亲近的态度问道:&ldo;依老师的意思,我也该等到明年其他太学生入学,再跟他们一道学习么?&rdo;
&ldo;不错。&rdo;崔远慈爱地看着他们,索性把能说的都告诉了他们:&ldo;太学院与私学不同,院内始终保持着只有五十人的规模。若是放在从前,哪个学生入朝为官或是被黜退归乡了,就会由博士在各地寻找资质上佳的弟子补上位置。不过前些日子仙朝在西域地方发现了一个特殊的秘境,里头处处都是仙人遗迹,正需要大量人手进去探索,太学生都要调拨到那边,故而这回是由朝庭主持,重新招收一批学生。这些日子博士们讲的都是应对秘境的实战内容,你也可以去听了长长见识也行,但更重要的还是打好基础。&rdo;
&ldo;原来如此,多谢老师指点。&rdo;难怪天下最大的十七座城池都各行其事,仙朝仍旧高高在上,完全不理会下界权力变迁,还能养着如前世般冗繁的官宦,看来与这些秘境仙境之类脱不了干系。这么说来,其实只消能阻止白明月逼宫篡位,仙帝的地位可说是十分稳固,完全没必要担心会像上辈子那样被反贼和流民推翻。
至于他身边这个新朝开国帝君‐‐他悄悄扫了徐绍庭一眼,却不经意地发现这位师弟似乎也正在偷看他,而且与他目光稍一相接就要别开,像是做了什么坏事怕他知道似的。
不对,他现在这么乖巧仁善,能做什么坏事?或许只是嫌崔博士讲得无聊,悄悄走了神,又怕给自己抓住了要挨骂吧?任卿唇角浅浅地勾了起来,右臂微曲,借着宽大的衫袖掩饰,轻轻拍了拍徐绍庭的手背。
他的身体仿佛受惊一样激灵了一下,直到崔远离开之后,那种僵硬和紧张的感觉也没完全消褪,攥着腰间玉佩说道:&ldo;师兄先到内室休息一会儿,我去弄些饭菜来吃。&rdo;
任卿看他像小松鼠一样战战兢兢的样子既觉着有趣,又怕他这一吓连起上回杀人的事来,还是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顶,安慰道:&ldo;这一上午你也够累了,反正现在讲的咱们也不懂,还是回家收拾些行李再正式搬过来。中午想吃什么尽管点来,师兄请你。&rdo;
徐绍庭并不重视口腹之欲,真心想尝的唯有师兄的味道,奈何这话他敢说出口师兄就敢不要他了,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地答道:&ldo;天气这么热,不如喝些酒浆解暑,师兄以为如何?&rdo;
葡萄酒最宜解暑,任卿脑中迅速闪过了几座上佳的胡人酒肆,挑了其中最近的一家仪和楼,乘车过去拣了一个雅间坐下。因为天气太热,他并没点在关山常吃的馄饨、胡饼、古楼子之类肉食,而是选了井水冰过的槐叶冷淘,配上时新蔬菜和各色鲜果下酒。
酒是西域来的陈酿葡萄酒,颜色殷红如血,用冰镇过,端上桌来时还泛着丝丝白气,饮上一口沁凉之感直透入心。而冷淘的味道亦是清慡开胃,配上脆嫩鲜慡的蔬菜,吃下去暑气全消,浑不似在盛暑未消的长安。
徐绍庭跪坐在精美的糙席上,捧着金爵一口口品尝,只觉着味道清新甜美,与以前喝的清浑白酒都大不相同。只是这葡萄酒酒性似乎不烈,甜甜软软地像饮子一样,喝得再多也看不到师兄比酒浆还能醉人的模样,未免有些遗憾。
不过这酒颜色甚美,偶尔有酒液挂在任卿那双端正姣好的唇上,再被他鲜润的舌尖舔去的模样,也着实动人得紧。徐绍庭自己的脸倒是越喝越红了,胆子也渐渐乍了起来,仿佛偷看被师兄发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举着酒樽,直盯着他被酒水润得鲜妍的双唇。
他的师兄似乎并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流连在何处,目光扫过他手里半满的金樽,含笑劝道:&ldo;喝不下去就不要喝了,这酒不是家里酿的灵酒,对身体没什么好处,只是清凉解暑而已。&rdo;
徐绍庭终于收回了目光,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定了定神才涩然开口:&ldo;这酒很贵吧?让师兄破费了这么多,若不喝完岂不是浪费了?&rdo;
任卿朗声笑道:&ldo;这样的美酒岂有喝不完的时候。若是你我喝不完,也可以拿去散给街头乞儿,还能涨一点圣……唔,不提那些讨厌的东西。&rdo;
葡萄美酒不只沾在他唇上,酒意更早已经化入心底。只是任卿酒品极好,别的都不失礼,唯有脾性比平常放旷得多,抬手拧上了师弟的鼻尖,偏着头看他:&ldo;小孩子家家的,成天装出一副老成模样干什么?以为师兄是那等迂腐书生,一点小错都要罚你么?&rdo;
他的力道极轻,指尖还有些练剑磨出来的茧子,只摸得徐绍庭鼻尖微痒,恨不得把那只手拿下来亲亲。这念头一经想起就有些压抑不住,他鬼使神差地张开嘴,在那近在咫齿的手掌上轻舔了一下。
味道很清淡,好像沾了点酒气,还有熏入肌理的丝丝幽香……他还没分辨出什么,那只手就像烫着了一样松开,决绝得令徐绍庭心颤。
他怎么竟没忍住?万一师兄发觉了他的心思,不要他了,以后可怎么办?他心底一片冰冷,惊惶地看向任卿,等着他宣布对自己的厌恶和驱逐……可他等来的却不是臆想中的嫌恶和斥责,而是一樽酒。
那樽葡萄酒顶在他唇间,执樽的正是徐绍庭原本以为会嫌弃自己的师兄。执酒之人脸上晕着浅浅的绯红,目中含着一片水光,而那温柔如水的眼中倒映着的唯有他一个人:&ldo;师兄手上没沾着酒,还是喝这杯吧。&rdo;
师兄是误会了……误会得好!徐绍庭悄悄舒了口气,低下头就着那杯子饮尽了满杯清甜的酒浆。任卿慢慢倾着杯子喂他,一手支颐,低声叹道:&ldo;阿继可要记着师兄喂你的情份,将来我老到自己吃不了饭,你也送个儿子来这样服侍我可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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