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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1页）

终于熬过试用期，伊水松了一口气。她照常来到办公室，在楼前换下那双白色的帆布鞋，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母亲前两个月寄来的信。母亲终于开始往她在北京的住处寄信，不再执着于故乡的那个地址。大段大段的文字描写高原一切，描写她在旅途中的感受。最多出现的，仍是自己的名字。照片愈发的少了，似乎在碧土停下来，给当地的孩子教书。伊水看着，并不觉得写信的这个人和自己有多大关系。

下午三点，策划部经理林亦然把蓝伊水叫到办公室。办公室因此喧闹了一会儿，所有人都在发表对于蓝伊水这三个月的表现的看法。去，或者留，他们表现出的关心程度大于当事人。伊水起身，表情平静来到林亦然的办公室。

林亦然是宋延年一手提上来的。长相清秀，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喜欢微笑，见谁都会先提起嘴角。可办事却完全是另一种风格，雷厉风行，讲究效率。同事对这位经理真是又敬又怕。

伊水刚坐定，林亦然就开始问她几个循例的问题。六个月来，这个女孩的工作表现点点滴滴他都看在眼里。她从不早退，迟到，每天永远是最后一个离开，交给她做的所有工作都完成的十分不错。其中一个策划的角度新颖，当时他看到时不由吃惊。他说：&ldo;蓝伊水，来到公司三个月，你的表现我很满意。所以，你被正式录取了。&rdo;伊水只是微笑，林亦然没有从她脸上找到松一口气或者其他表情。他继续说：&ldo;请问，你对我们公司有什么建议或者你本人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出来。我们会尽量满足。&rdo;

&ldo;如果……我要求请一个星期假会满足吗?&rdo;伊水仍是微笑。

林亦然完全没有想到伊水会提出一个这样的要求。好一会儿，才问：&ldo;为什么?难道连续三个月的加班，让你需要时间好好放松。&rdo;

&ldo;不，因为……&rdo;伊水嘴角的弧度加深。她说：&ldo;雨季来了。&rdo;

奇怪的问题，奇怪的回答。林亦然自然不懂其中原因。他说：&ldo;这个，我得考虑考虑。你应该明白，蓝伊水，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因为这么奇怪的原因向我请假，也从来没有一个新人会在得知自己录取的时候请假。你确定吗?&ldo;

&ldo;是，我确定。&rdo;伊水坚定地点了点头。&ldo;无论你要扣我的工资或者没有全勤奖，我都无所谓。我只想请一个星期假。&rdo;

&ldo;去哪里，干什么?&rdo;

&ldo;去江南水乡，看一看。&rdo;

林亦然轻笑。第一次，被人给结实地回了一次，还是一位新员工。他知道，无论再怎么问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蓝伊水不准备回答，也没有想过要回答。他无奈，却欣赏这个女孩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和淡然。他说：&ldo;明天将你的请假条给我。&rdo;

连续三天都没有见到伊水来上班，宋延年心里感到纳闷。他相信以蓝伊水的表现一定会被录取。可若被录取，这三天她为什么不来上班?想了想，他还是决定问问林亦然。他借故叫林亦然给他送一份文件来，林亦然很快进来。他接过文件，示意林亦然坐下。他说：&ldo;最近我们公司应聘的应届大学生还好吗?我听说有几个到你们策划部的新人表现不错。&rdo;

&ldo;是的，他们都表现的很好，尤其是其中一位叫蓝伊水的女孩，好像天生就是做这一行的，只是……&rdo;

&ldo;只是什么?&rdo;宋延年笑意加深。

&ldo;脾气和想法一样古怪。&rdo;

宋延年倒是同意林亦然的话。从第一次见面到拒绝自己送她回家，每一次她的话都让人没有办法继续坚持。她的话，将所有可能都斩断，让你只有硬生生地接受，然后离开，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他说：&ldo;说说看。&rdo;

&ldo;她向我请了一个星期假。&rdo;

&ldo;干什么?&rdo;

&ldo;去看一看江南水乡。&rdo;

&ldo;江南水乡?&rdo;这个概念未免也太广泛了。他想不到她具体指哪里。&ldo;你以为会是哪儿?&rdo;

&ldo;我认为……应该是杭州乌镇一带吧!&rdo;林亦然轻笑。&ldo;谁知道她会去哪儿。总经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出去了。&rdo;

他点点头，林亦然站起离开。

杭州，乌镇，江南水乡。她去那里干什么?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难道她不害怕林亦然会因此取消录取她的决定吗?还是她笃定林亦然一定会录取她?无论如何，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行为，是在太冒险。若是当初的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拿自己的未来冒险。这个蓝伊水究竟是太自信，还是过于无所谓。

林亦然永远不会了解蓝伊水的无所谓和勇气。这是他不曾拥有，从未得到的东西。他以为，世人都会在万事俱备的情况下才会展开一段计划。他理解不了这种冒险需要的孤注一掷，理解不了这种义无反顾的勇气。

伊水将请假条电邮给林亦然，然后乘坐晚上的火车前往浙江杭州。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外出，却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外出旅游。一个人，只为心中一个简单的想法。也许会因此工作不保，但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她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般执着，只是想自己非这么做不可。那场雨，唤起了她对儿时雨季的向往。她需要一个仪式，告诉自己，幼年童真的某些东西藏于骨髓深处，没有经由成长而失去，没有因为失望而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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