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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第1页）

他把这一句话说得慷慨决然而掷地有声：&ldo;只要山河能够和平，我不在乎坐在最高位置上的人是谁。&rdo;作为当朝掌握军事命脉的靖晏少将，他说着如此悖逆的话，仍旧面不改色，只是双眸湛湛地看着对面人，一边把手放在心口，&ldo;如果能剖出丹心来看看，必然有碧血熠熠‐‐这一颗心是为了守卫山河的，不能再被朝堂上乌烟瘴气的动荡所侵染。&rdo;

沈竹晞不避不闪地直视了他许久，想要洞察出那双深邃眼眸里的一些波动，但他没有发现丝毫，靖晏少将眼眸灼灼而坚定如铁，和他整个人一样。少年反倒有些迟疑了，他觉得邓韶音说得没错，而自己一直坚决地反对凝碧楼，只是因为凝碧楼曾嫁祸陆澜、让其受苦，此外便谈不上还有什么重要原因。

他停滞了许久，内心对凝碧楼那个许多人含糊其辞的实验愈发警惕。他紧盯着对面人，眉头直跳，冷冷：&ldo;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所以叫我来，到底是朱倚湄的意思，还是凝碧楼的意思，亦或是你自己的意思？&rdo;

&ldo;撷霜君，知道凝碧楼的影杀吗？&rdo;邓韶音手腕一转，忽然提起了一个看似毫无相关的问题。

沈竹晞皱着眉，点头：&ldo;知道。凝碧楼里的影杀直接听命于楼主，而楼中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放出扑蝶令，由影杀接下任务。其中最厉害的是玄衣影杀，从不失手，传闻只有三位，每出来一次，都要花去夔川城许久许久的赋税。&rdo;

邓韶音忽然笑了笑，逆着光，他仰起脸，缓缓抬起袖口，手腕一翻，一枚令牌正对着沈竹晞，上面清清楚楚地写明了他的另一重身份：&ldo;我便是那三人之一。&rdo;

&ldo;年少时流落江湖，总要想个法子养活自己。&rdo;他语气平静，仿佛不是在讲自己的事情，&ldo;虽然我武功真的算不上顶尖，可是许多杀手，靠的却是计谋，在旁人松懈的一刹那，给予一击致命。&rdo;

&ldo;凝碧楼让你来杀我？&rdo;沈竹晞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他与邓韶音曾在客栈初遇时短暂交手过，对方实力虽然不错，却逊他一筹，是绝对杀不了他的。

&ldo;当然不是。&rdo;邓韶音淡淡道，&ldo;我和另一位玄衣影杀共同行动，他负责杀人，我负责拖住你。&rdo;话音未落，他唰地一声，将有思刀拍在桌面上，刀未出鞘已觉遍体生寒，&ldo;撷霜君，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对你动刀。&rdo;

沈竹晞还未说话，旁边伸出一只纤长的玉手，史画颐也重重地将雨隔剑拍在桌上，恰横亘在有思刀之上，气势也没弱了半分：&ldo;我们两个人，你一个人，说什么大话？&rdo;

&ldo;雨隔剑？&rdo;邓韶音显然认出了这柄神兵，双眉一抖，&ldo;史姑娘是三无阁的传人？想不到三无阁剑道法术，居然在琴河化凶城之后，还能有重现人世的一日。&rdo;

可是他盯着桌上金光如浪的闪金长剑，眼里居然没有畏惧之色，只是盯着沈竹晞，从容不迫地说：&ldo;撷霜君，我想同你谈一谈。&rdo;

&ldo;你们要杀谁？&rdo;沈竹晞眼瞳里陡然迸出寒光，霍地站起，准备如果对方嘴里说出&ldo;陆&rdo;这个字，就给予雷霆一击。

&ldo;不是陆栖淮。&rdo;邓韶音仰首，&ldo;撷霜君，可以坐下来谈了吗？&rdo;

沈竹晞松了口气，暂且选择相信他，忽略了心中难以言喻的不安。既然目标不是陆澜，其他友人要么有能力自保，要么已经被关起来，犯不着再动手，这件事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他问：&ldo;你要说什么？&rdo;

邓韶音道：&ldo;撷霜君，许多事情的真相并非像你所看到的那样‐‐比如汝尘小镇，虽然是我们动的手……&rdo;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沈竹晞便要拍案而起：&ldo;管你有什么理由，满镇近千口性命不是因你们枉死了？而且你们嫁祸给陆澜，让他独自一个人面对天下人悠悠之口，更是罪加一等！&rdo;

邓韶音也不急，缓缓地说：&ldo;如果我说，我们是在帮助小镇里的人呢？&rdo;

沈竹晞愕然不解，听见他续道：&ldo;汝尘小镇是南离所有活人所居之处最靠近不净之城的地方，当然，殷府更是，但殷氏世世代代一门忠烈，修行术法，与常人自是不同‐‐而汝尘小镇里的人，受那些地底下的怨灵影响，已经许多年没有诞出子嗣，更骇人的是，他们的老去也变慢了‐‐&rdo;

&ldo;比如小镇客栈里的那几个店小二，他们已经工作了几十年，容貌却只老了十岁。最初，凝碧楼在那里的分坛弟子向夔川求助，何昱一时也没有法子，只是动用手段压下了这个消息，更是封断了从殷府回中州的道路，是瀚海雪原和汝尘小镇成为孤零零的、不与外界往来的绝域。&rdo;

&ldo;后来，何昱有了一个很冒险的办法，其实这个想法在纪长渊身上第一次试验过，但很失败，七妖剑客被撕成九块封印在九处坟墓里，而这一次，汝尘小镇的人完全无法忍受这样行尸走肉地活下去，他们便自告奋勇地成为了第二批实验品。&rdo;

&ldo;他们本来成功了，但雪鸿组织试图燃起大火破坏这一切，甚至烧死满镇的人，而突然的天降大雨消泯了烈火。小镇居民以为自己可以活下来的，但路过的陆栖淮，无意中带来了一种奇怪的东西，使烈火再度复燃，满镇的人也因此而死。&rdo;

纪长渊下了结论：&ldo;所以陆栖淮并非那个幕后元凶，可是他却也真真正正地在无意中导致了满镇人的死亡，凝碧楼对他的追杀可并不冤。&rdo;

沈竹晞根本不信：&ldo;陆澜根本不会太多术法，何况他也只一个人，怎么做到与自然之力抗衡？你倒是讲讲他做了什么啊，这样口说无凭，有谁会信？&rdo;

史画颐点头：&ldo;不错，重燃满镇的大火这种艰巨的事，铁定不是陆公子一个人能做到的。&rdo;

邓韶音并没有打算继续辩驳，淡淡：&ldo;我本来也觉得撷霜君不会信，所以我只是一说带过，以此来佐证一件事。&rdo;

沈竹晞问：&ldo;什么？&rdo;

他瞧着邓韶音坐在对面一动不动，宛如扎根，内心颇为不解‐‐既然邓韶音和凝碧楼是一起的，那么凝碧楼因为邓韶音的要求而放出林谷主，便显得理所当然了。可是他军中疫病横行，应当坐立不安，翘首以盼林青释的到来才对，怎么好像依旧不疾不徐地坐在这里，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难道说，下面要做的事要说的话，竟暂时比靖晏军的安危还重要？

邓韶音旧话重提：&ldo;许多事情并不像你看到的或是你所想的那样，世界上并非只有黑与白两种色彩的。&rdo;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玄霜石，摆在桌上特制的容器内，里面并没有清晰的画面，只有模糊不清的声音。

&ldo;这是一位故人‐‐&rdo;邓韶音介绍道，同时做了个&ldo;请&rdo;的手势。

那里面声音清雅动听，细听来却颇为沉郁压抑，叫人心生寒意，如是缓缓开口：&ldo;我一生坏事做尽做绝，被世人相弃相唾，我总以为，至少还有一个人是真心爱护我的，现在看来，却也只是我以为而已。&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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