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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第1页)

早在吴元年(1367)正月,朱元璋尚未称帝时,就曾对中书省官员说:&ldo;古人祝颂其君,皆寓警戒之意,适观群下所进笺文,颂美之词过多,规戒之言未见,殊非古者君臣相告以诚之道。今后笺文只令文意平实,勿以虚词为美也。&rdo;10洪武二年(1369)三月,他对翰林儒臣说:&ldo;古人为文章,或以明道德,或以通当世之务,如《典》、《谟》(均《尚书》中之篇名)之言,皆明白易知,无深怪险僻之语。至如诸葛亮《出师表》,亦何尝雕刻为文,而诚意溢出,至今使人诵之,自然忠义感激,近世文士不究道德之本,不达当世之务,立词虽艰深,而意实浅近。即使过于(司马)相如、杨雄,何裨实用?&rdo;故令:&ldo;自今翰林为文,但取信道理,明世务者,无事浮藻。&rdo;这是他关于整顿文风的第一次明令。洪武四年(1371)闰三月,朱元璋审定翰林所撰武臣诰文有&ldo;佐朕武功,遂宁天下&rdo;之句,即提笔改为&ldo;辅朕戎行,克奋忠勇&rdo;。并召词臣指示:&ldo;此言大过……自今措词,务在平实,毋事夸张。&rdo;再次强调其关于文风的主张。

唐、宋以来的政府文字,无论从上而下的制诰,从下而上的表奏,照例使用骈俪四六文体,华而不实。唐代韩愈提倡的古文运动,虽然在民间起了作用,但是以后的政府公文依然是因循旧章。对于同时代使用两种文体,朱元璋很不以为然。洪武六年(1373)九月,朱元璋从制度上采取措施,颁布《文书式》,&ldo;诏禁四六文词&rdo;。在此之前,他令翰林院儒臣选唐、宋名家所著&ldo;表&rdo;、&ldo;笺&rdo;中之可为法式者,作为标本。诸臣遵照选出唐柳宗元《代柳公绰谢上表》、韩愈《贺雨表》进上,朱元璋认为符合其宗旨,即&ldo;命中书省录二表,颁为天下式&rdo;,规定以后各衙门进表,皆仿此。并谕各部官员:&ldo;唐、虞、三代,《典》、《谟》、《训》、《诰》之词,质宴不华,诚可为千万世法。汉、魏之间,尤为近古。晋、宋以降,文体日衰,骈俪绮靡而古法荡然矣。唐、宋之时,名儒辈出,虽欲变之而卒未能尽变。近代制、诰、章、表之类,仍蹈旧习。朕常厌其雕琢,殊异古体,且使事实为浮文所蔽。其自今凡告谕臣下之词,务从简古,以革弊习。尔中书(省)宜播告中外臣民,凡表、笺、奏疏,毋用四六对偶,悉从典雅。&rdo;不但发布禁令,而且颁布样板,以供仿效,较前之仅为禁令者更进了一步。

洪武九年(1376)闰九月发生&ldo;五星紊度,日月相刑&rdo;的特殊天象,时称&ldo;星变&rdo;,封建时代人们认为这是上天示警。励精图治的朱元璋,对此非常重视,特&ldo;诏告臣民,许言朕过&rdo;。为时一月,即有中、外臣民十五人应诏上书言事。继而刑部主事茹太素上书陈五事,全文一万七千字。朱元璋&ldo;命中书郎中王敏立而诵之。至字六千三百七十,乃云:&lso;才能之士,数年以来,幸存者百无一二,不过应答办集。&rso;又云:&lso;所任者多迂儒俗吏。&rso;言及至斯,未睹五事实迹&rdo;。朱元璋不愿再听下去,以为&ldo;妄言&rdo;。遂召茹太素人,问:&ldo;尔为刑部之官,彼刑部官吏二百有余,尔可细分迂儒俗吏乎?&rdo;茹不能答。必欲令其分别,茹回说:&ldo;无法指实其人。&rdo;朱元璋大发脾气,命人施以杖责,以警&ldo;妄言&rdo;。次日深夜,朱元璋卧榻上,想起茹太素上书事,又令人接着往下读,&ldo;直至一万六千五百字后,方有五事实迹。其五事之字,止是五百有零&rdo;。朱元璋认为其中所言四事可行,即于早朝时命中书省、都督府、御史台依茹太素所言施行。因而感叹:&ldo;吁,难哉!古今上书陈言者,未尝不为国、为民,而为君而言者,虽有责人以难,故要其名者,亦甚不多。今朕厌听繁文而驳问忠臣,是朕之过。有臣如此,可谓忠矣。&rdo;&ldo;呜呼!为君难,而为臣不易。&rdo;

不久,朱元璋令朝臣会商,研究制定一套固定而可行的格式,使言事者有所遵循。最后于这年十二月以《建言格式》为名,&ldo;颁示中外&rdo;。朱元璋亲撰序文冠于书首。《序》中记述了茹太素上书被杖之始末,明令:&ldo;若官民有言者,许陈实事,不许繁文,若过式者,问(罪)之。&rdo;又一次从制度上禁止冗文空言。

洪武十二年(1379),朱元璋于阅读送来的案卷时,深感内容重复繁冗,如果文字精简,数件即可。因想:长此下去,不仅皇帝浪费时间,全国上下起草、抄写、编订、报送和阅览这种案卷,又如何得了!从而联系到元朝以吏治国,案牍繁冗,小吏借以为奸,朝廷命官反受其摆布,以致危害蒙汉统治集团利益的教训,朱元璋痛感必须对此加以改革。因&ldo;命廷臣议减其繁文&rdo;,定为《案牍减繁式》,于这年八月颁示中外各衙,遵为定式,切实奉行。此事既关乎文风,更涉及案牍的组成,尤为杜绝吏员借案牍繁冗、因缘为奸的重要手段,是朱元璋整顿文风的进一步深化。

朱元璋严禁冗文浮言,格之以禁令,导之以模式,且以政府的命令大力推行贯彻,确实开了一代新风,提倡当代人写时文(即所谓&ldo;古文&rdo;),不仅影响于民间,更重要的是使公文趋于简明通俗,更是前所未有的善政。韩愈、柳宗元之后,朱元璋的提倡&ldo;古文&rdo;,成绩甚大,影响深远。他的提倡&ldo;古文&rdo;,决不仅是简单的文风问题,无论从出发点、针对性和结果来看,都集中在除弊图治上。所以他的严禁冗文浮言,具有极为明显的政治性,如果说他是以政治家来改革文风,并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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