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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实在是一个记忆里也少见的,甚至似乎从未见的,美好的秋日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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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天气比往常都冷,雪下的却比往常都晚,到了年末,第一场雪才终于趁着茫茫夜色姗姗来迟,一夜之间,厚厚的白雪便重重叠叠堆积在乌黑的屋檐之上,梅树梢被碎雪压的低头,江南两岸,银装素裹,巍峨群山,也一夜白头。
而嘉正帝驾崩,诸王进京奔丧的消息,也在这样纷纷扬扬的年末初雪中,传遍大江南北。
至此开始,这个群雄逐鹿竞相争雄的乱世,终于彻底拉开了序幕。
第74章幼主
江南入春,河川消融,草木返青,一冬的积雪融作春水,潺潺流过冬眠的群山。
往年,到了这时候,陆上行商不止,河道上也货船云集,片片白帆迎着温暖的东风,在河面穿梭不止,来往不绝,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可是今年却与往常不同,大道之上,并无几支高头大马的商队,多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好似惊弓之鸟一般的流民,河上也一派死气沉沉,只零星几艘轻舟在广阔的河面上快速穿梭,在远处群山的巍峨轮廓映照下,越发显得微如蝼蚁。
嘉正帝是个性情柔仁之人,不喜政事,继位之初尚且勉强振作,努力应付朝堂之事,以求做一个不负先祖的少年明主,但是他性情之软弱温和,简直不像李家子嗣,又体质极弱,常常精力不济,面对咄咄逼人的朝臣,和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他总是感到无所适从,仅仅一年不到,他便完全放弃了当年即位时的雄心壮志,只在御书房里赏玩些诗词曲谱,做个点卯上朝,政事决断大多仰仗信任臣子的书画皇帝。
他兴情温和,很少发怒,昔年又在民间生活过,对人民苦楚和奴仆生活都有很深的了解,当政期间,鲜少铺张浪费,也不喜欢大肆选秀,折磨宫女太监以作取乐的事更是从来不做,唯独算得上私德有亏的便是有些过于纵容飞扬跋扈的姐姐,如若不是阴差阳错坐上了皇位,而只是做个无忧无虑又颇受封地人民爱戴的闲散王爷,后世说起他来,说不定还会赞叹一句“信善宽和,音律卓绝,颇有才气”。
可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苇城也在风雨飘摇之中,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都望着官府,官府望着崔家,崔家上上下下,则都望着季青雀。
张秀才也多少接受了他们这一家子从上到下都是乱臣贼子的宿命,兵已经养了,马也喂了,家里的大管家已经半点不管家里的事,全部丢给他这么个劳累人,白花花的银两流水似的用出去,武德充沛到这个地步,要说还能安分当个商户,那真是傻子都不信。
可是他等啊等,始终没有等到“季青雀一声令下,兵卒应声而起”的场景,她甚至比之前还要平静,安分,足不出户,面对剑拔弩张,群雄奋战的局势,没有表现出一丝兴趣,横看竖看,都是个无欲无求与世无争的普通世家小姐。
以张秀才对季青雀的了解来说,她的安静里永远不包含着妥协与服从的意外,仅仅意味着她正在等待,而她本身是个非常缺乏耐心的人,对大多数事情都缺乏容忍度,非常容易厌倦,如果真的有一件事足以让她等待如此之久的话,那简直……想不出来有多可怕了。
而在他的提心吊胆中,季青雀一直在等待的东西,终于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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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州牧抵达苇城官署的时候,刘师爷正在书房里焦头烂额的拨算盘,流民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以管理,城里人手已然不足,而眼见着天气渐暖,人口聚集如此之众,一旦出了什么骚乱,那简直不敢想象。
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冲进来,大喊着:“师爷,不好了!不好了!”
刘师爷总感觉这幅情形好像在哪里看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他手下拨算盘不停,没好气道:“鬼叫什么?”
“不是啊,刘师爷,李,李……”
“李什么李,舌头捋直了说话,没事就下去,没看见我正在忙吗!”刘师爷怒道。
“刘师爷,好威风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苇城的太守呢,本州牧怎么不记得有这么回事啊?”一道冷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一阵兵甲相撞之声,一队披甲卫兵齐步而入,小厮来不及避让,当即跌倒在地,滚到门外去了,一个身着官袍的男人大踏步走了进来,面色铁青,正是本应坐镇州府的李州牧。
刘师爷脸色煞白,算盘声戛然而止。
李州牧气势惊人,几句痛骂便骂的匍匐在地的刘师爷浑身战战,一时只觉得自己有辱斯文,愧对苍生,居然与崔家那等乱臣贼子同流合污,一面不住磕头,一面拼命往门外递眼色,门外的小厮接收到他的暗示,咬了咬牙,也不起身,紧紧贴着地面,生怕引起任何人注意,一寸寸无声无息往外爬走。
李州牧长途跋涉而来,本想带上护从数百,以壮声势,后来又想到路途遥远,便有减少许多,只带上精兵数十,以作防身之用。
他并不蠢,反而十分清楚,他是宛州一州长官,自可号令全州兵马,虽然州军手续繁杂,不好轻易调动,可是苇城守军,却合该在他的号令之下,与其带着大批人马长途跋涉打草惊蛇,还不如原地调用苇城兵马。
果不其然,那刘师爷吓的匍匐不起,一城兵权悉数教出,李州牧当即一声令下,点出精兵,立刻将崔府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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