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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吟片刻:&ldo;公子娶了君主?&rdo;
母亲她眼帘微垂,道:&ldo;君主一心一意,终是如愿。二人从此结为夫妇,生儿育女。&rdo;
我盯着她,目光一瞬不移:&ldo;而后呢?&rdo;
&ldo;而后?&rdo;母亲忽而一笑:&ldo;而后,梦就醒了。&rdo;她微微地合眼,笑容仍在脸上,口中喃喃道:&ldo;醒了……&rdo;
天气渐渐由凉慡转向寒冷,宫苑中的树叶转为金黄,秋风乍起,到处是飒飒之声。
母亲的身体已经羸弱不堪,整日地昏睡,醒来就咳,常常昏厥。召来医师问询,他们却只有摇头。巫觋每日在庭中唱祝,母亲却依旧一丝起色也没有。
父亲满面忧急,常常吃不下饭,人瘦下了许多。
&ldo;……阿姊就说,若再这般,便任她给山中神怪掳去,不管了。惠听着,竟一声也不敢出。&rdo;室内,我给母亲说着颉邑见到的趣事。她近来总要我给她说晏的孩子,面带笑容地听,多少遍也不厌。
&ldo;稚子不晓事理,父母总须唬住才好。&rdo;母亲浅笑道:&ldo;你阿姊阿兄幼时皆是如此。&rdo;她看向我:&ldo;姮却不一样。说来有趣,彼时,你五岁前还不懂话语,母亲说什么也是无用;五岁后,你会说话了,却异常明理,又无须母亲说什么了。&rdo;她笑着一下说了许多话,不停地喘气,我忙上前抚背,不让她咳起来。
&ldo;我育下一子二女,&rdo;母亲缓下气,继续说:&ldo;如今,你阿姊早嫁,已有一子一女,你阿兄虽才婚娶,也有一子正孕。&rdo;她看着我,牵起一丝苦笑:&ldo;可姮的孩子,母亲怕是等不着了。&rdo;
我一怔。
母亲拉过我的手,轻叹道:&ldo;姮,母亲的身体如何,自己知道。熬了这么多年,是再撑不住了。只是,&rdo;她注视着我,声音轻飘飘的:&ldo;对不住姮……&rdo;
&ldo;母亲……&rdo;一阵酸涩涌上鼻间,喉咙像是卡着什么东西,我猛地攥紧她的手,看着她。
停顿片刻,我说:&ldo;母亲说此病静心将养些时日便无碍,不可食言。&rdo;
母亲笑了笑,放开我的手,移开目光。
&ldo;姮,&rdo;她说:&ldo;我已说服你君父多准备媵器鬲人。&rdo;
&ldo;嗯。&rdo;我答应道,深深地抽了口气,忍住眼眶中的泪水。
&ldo;今后母亲再帮不了你,姮要好自为之。&rdo;
&ldo;诺……&rdo;声音在喉间不住颤抖。
&ldo;乖。&rdo;母亲颊边漾起微笑。
我再也控制不住,紧紧地抱着她哭泣不止……
深秋的一场大雨之后,母亲整整咳了一夜,第二天凌晨,她要见我们。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和觪跪在床前,父亲坐在床边,眼眶通红,握着母亲的手,不停地唤她。
母亲缓缓睁开眼睛,似乎已经没有力气了。
&ldo;夫人……&rdo;父亲的声音有些嘶哑。
母亲的眼珠动了动,定定地看着觪。父亲看看觪,喉头动了动,低声对母亲说:&ldo;夫人安心,彀父定将继位为杞国国君。&rdo;
母亲又看向我。父亲说:&ldo;姮随嫁所需器物鬲人,皆已齐备。&rdo;
母亲的目光柔和,在我脸上停驻片刻,渐渐阖眼。
&ldo;夫人!&rdo;父亲急呼,用力握紧母亲的手,声音微颤:&ldo;夫人……沫!&rdo;
母亲的眼睛艰难地撑开,望着父亲。
&ldo;沫……&rdo;父亲神色戚然,低低地唤道。
她嘴唇动了动,似有言语,却终于没有出声,目光涣散的瞬间,双眼合上。
&ldo;沫……&rdo;父亲仍握着她的手唤着,定在原处,
一名医师上前,将一缕棉絮放在母亲口鼻间,棉絮纹丝不动。
&ldo;国君节哀。&rdo;医师跪禀道。
四周众人放声大哭。
我仍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母亲。她的脸虽瘦削了不少,却仍然美丽,眉目安详,似乎只是睡着了,似乎再过不久,她还会醒来,对我微笑……
&ldo;姮,我去之时,定是哭声一片,你勿哭,笑着送我可好?&rdo;母亲虚弱的话音在脑海中回绕。
笑吗?我扯扯嘴角,一点也扬不起来,眼眶中的泪水却大颗大颗地落下,滚湿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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