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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第1页）

为了示诚，应该答应他的要求，但如赵文华得知其事，将来出事之后，便证实了自己是主谋，指使阿狗行刺。这一层关系太大，无论如何答应不下来。

他很坦诚地解释了缘故。阿狗认为说得也很有道理，便又另想别的保证。

&ldo;其实，&rdo;胡宗宪当他沉吟之际，又徐徐说道：&ldo;你的顾虑，全然多余。凡事要从情理上去想，我如果不愿救徐海，尽可拖延推托，听其自然。你想想，事情决裂了，于我有什么好处？至于希望你做红线，到底也不能期望你像红线在魏城那样，既能将田承嗣吓得消除妄想，又能全身而返。事情一闹出来，不论如何，我身为地方大吏，总脱不了责任，何苦找这样的麻烦？&rdo;

想想也是，阿狗的意思活动了，虽未开口，而脸上已有信任的表示，胡宗宪辨察神色，当然不肯放过机会，要加紧说服。

&ldo;说实话，做这件事，等于拿我的前程作孤注一掷，倘或赵某人看出底蕴，我立刻就会遭殃。然则，我为什么做这样的傻事呢？&rdo;胡宗宪喘口气，数着手指说：&ldo;第一、非如此不能救徐海；而徐海是应我之邀去卧底的，义不可负。否则，终身不安。第二、赵某人在浙江作威作福，地方大受其苦；我早就想吓他一吓，让他稍知收敛‐‐&rdo;

&ldo;大人，&rdo;阿狗抓住漏洞，打断他的话说：&ldo;恕我无礼，有句话必得先请大人明示。大人既然早有此意，何以延到此刻才来办这件事？&rdo;

&ldo;这道理很简单。&rdo;胡宗宪毫不迟疑地回答，&ldo;只为少一个像红线这样的人。我倒想到过你，但时机未到，不能特别将你请来办事，如今是机缘凑巧，能见着你的面；而且你亦果然如我所想像的，既识大体，又知分寸，更有胆量。所以我才吐露肺腑。如今我的话是说尽了，就看你怎么样吧！&rdo;

阿狗觉得胡宗宪很利害，明知他这番恭维的话，是有作用的，但竟无法拒绝，慨然答说：&ldo;我也豁出去了。就陪大人孤注一掷好了。&rdo;

胡宗宪自是欣慰异常。不过笑容很快地收起，很严肃地说：&ldo;此事关系重大，务其必成。如何动手，得要从长计议。我们先吃饭！&rdo;

于是招呼下人开饭，就只主客二人，享用海味，有烧烤的一席盛馔。而听胡宗宪的口气，这并非为客所特设，而只是他的日常享用。阿狗很少尝过这样的美食，心里的感想很复杂也很矛盾，一方面觉得富贵可羡；一方面又觉得做官如此，难怪倭寇外犯、海盗内应，可怨可鄙。

吃到一半，胡宗宪示意下人远避。然后用筷子醮着酒，在桌上画了几个圈圈，指出赵文华的行馆与总督衙门，以及有关系的几个重要地点的相对位置。

&ldo;他的行馆，很难混得进去，就是混进去了，出事以后，没有我的掩护，你可能先让他的卫士把你杀了，太划不来。我想，只有在路上伏击。你看，&rdo;胡宗宪指着偏在西面的一个圆圈说，&ldo;这里是个道观，名叫太清宫，那里的老道，法号紫虚，赵某人跟他很熟，常常相聚的。&rdo;

&ldo;紫虚？&rdo;阿狗知道这个人，卑视地说：&ldo;是个妖道。&rdo;

因为是&ldo;妖道&rdo;，才会跟赵文华臭味相投。照胡宗宪说，紫虚善修炼之术，最近正在从事一项新的试验，从童便中提炼出一种白色的粉末，名为&ldo;秋白&rdo;，功能强精补肾，恰为在西苑修道的皇帝最喜爱的药物。赵文华之与紫虚投机，正以此故。

&ldo;&lso;秋白&rso;快炼成功了。功效如何，不得而知。赵某人巴不得能早日亲身试一试，所以这些日子，常常到太清宫去看紫虚。能在他轻车简从的时候下手最好。&rdo;

&ldo;嗯，嗯，是！&rdo;阿狗望着胡宗宪，希望他再说下去。

&ldo;所谓轻车简从，至少也有十来个卫士在他身边，一拥而上，白刃交下，你想留条命也很难。&rdo;胡宗宪问道：&ldo;你会射箭不会？&rdo;

&ldo;会！&rdo;

&ldo;那就行了。&rdo;胡宗宪欣然说道，&ldo;我安排你藏在一个地方，喏，这里！&rdo;

他指着另一个圆圈，代表从赵文华到太清宫必经之路的一座庙宇。这座庙宇，也是胡宗宪从总督行辕到赵文华的行馆所必经之路。

&ldo;到那一天，我会算好时间，在赵某人经过那里时，我也正好到达。这样，我就可以掩护你了。&rdo;

阿狗设想当时的情况，先躲在那座庙宇中，等赵文华的轿子经过，放冷箭暗算；卫士根据箭的来路必然包围庙宇，四下兜捕。自己当然要逃，逃的方向，当然是迎向胡宗宪的来路。

以后呢？他在想，胡宗宪的所谓&ldo;掩护&rdo;是什么？

一个念头不曾转完，胡宗宪开口了：&ldo;你要往这面逃。&rdo;他指点着方位说，&ldo;记住！凡是庙宇，必是朝南；你往庙的后面逃，就是向北。让我的卫士一抓住，你就安全了。&rdo;

&ldo;为什么一定要抓住呢？&rdo;阿狗很坦率地问，&ldo;放我走了，不就完了吗？&rdo;

&ldo;是的。应该可以放你走。不过，那一来，我不好交代，效用就差了。&rdo;胡宗宪紧接着说，&ldo;不是我自私，为保全自己，拿你送礼。你要知道，如果你从我来的方向逃走，纵放的嫌疑太重，赵某人会起疑心；一有疑心，我说的话他就不肯听了。&rdo;

阿狗想了想，明白了胡宗宪的用意，&ldo;我知道了！&rdo;他说，&ldo;这是条苦肉计。&rdo;

&ldo;对！你很聪明。不过，&rdo;胡宗宪提高了声音说：&ldo;你绝不会受苦。&rdo;

&ldo;大人的用心，我很明白，不过，只怕大人不能自主，赵某人要提我去审问，那又如何？&rdo;

&ldo;不会。我自有一套话拒绝他的要求，只让他派人来会审，让你有机会好好骂他一顿。&rdo;

一切行动的细节，大致商量就绪。最后要问的，就是哪一天动手？

这一点胡宗宪无法回答，整个计划的难处也就在这里。彼此都认为只有等待机会。赵文华起居无时，尤其是访问太清宫更无一定的时刻。

&ldo;在紫虚，开炉修炼，卜昼卜夜，随时都可以跟赵某人见面；在赵某人，既非公事，不受官场仪注的约束，兴来之时，随时可找紫虚。我看，&rdo;赵文华说，&ldo;只有等机会。&rdo;

&ldo;我不会等！&rdo;阿狗老实答说，&ldo;这件事悬在心里，整夜睡不着觉。要不到十天，我就非发疯不可。&rdo;

胡宗宪默然，负手散步。在屋子里绕来绕去，有时显得焦灼不安，有时却又拈花微笑。阿狗始终捉摸他的心里，到底闲豫得意，还是遭遇不大的困扰？

突然间，胡宗宪站定回身，如电般的目光紧盯着阿狗问道：&ldo;你刚才说的那件事，我可以考虑。&rdo;

&ldo;回大人的话，&rdo;阿狗急急问说：&ldo;是哪一句？我想不起来了。&rdo;

&ldo;你不是说想跟徐海见一面？&rdo;

&ldo;是！&rdo;

&ldo;我改了主意，可以让你跟他见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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