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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不。他根本不怕他的同事们，甚至其中资力最老的那些人他也不在乎。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成为一个专业作家，他有足够的金钱作保证，这一点是值得欣慰的。当然，目前他并不想这么做，因为虽然他不喜欢大学生活中的官僚气和事务性工作，但却很喜欢教书工作。几年前，他是很在乎他的同事们怎么看他的，现在已经不了。的确，他很在乎他们的朋友们怎么想，他的朋友，丽兹的朋友，以及他们共同的朋友，其中有些人恰好是他的同事，但他认为这些人不会把这件事看得太认真。

如果有什么事要怕的话，它是‐‐

到此打住。他在心里以一种冷淡的、严厉的语气命令自己。这种语气曾吓得他班里最调皮的学生脸色苍白不敢吱声。马上停止这种胡思乱想。

他再次低头看那张照片，但这次他没有看他的妻子和他自己的脸，照片上他们像两个做家家似地对视而笑。

乔治&iddot;斯达克

1975-1988

不是一个很可爱的家伙

那才是使他不安的东西。

那个墓碑。那个名字。那些日期。最主要的，那酸溜溜的墓志铭，这墓志铭使他大笑不止，但是，由于某些原因，笑声的下面一点儿也不可笑。

那个名字。

那个墓志铭。

&ldo;没关系，&rdo;泰德低声说，&ldo;操他妈的他现在已经死了。&rdo;

但是，他仍感到不安。

当丽兹一手一个抱着刚换好衣服的双胞胎走回来时，泰德又低头开始读那篇文章报道。

&ldo;我谋杀了他吗？&rdo;

泰德&iddot;波蒙特反复问道，陷入沉思。他曾被认为是美国最有前途的小说家，他的小说《狂舞者们》曾获得1972年全国图书奖提名。他看上去有点儿困惑。&ldo;谋杀，&rdo;他有一次轻声说，好像从没想到这个词……虽然乔治&iddot;斯达克所写的几乎全是谋杀，而波蒙特称他为自己&ldo;黑暗的另一半&rdo;。

老实的打字机旁放着一个大口陶瓷瓶，他伸手从中抽出一只黑美人贝洛儿牌铅笔（波蒙特说，斯达克就用它写作），开始轻轻咬它。从瓶中十几只铅笔的外表判断，咬铅笔是他的一种习惯。

&ldo;没有，&rdo;他把铅笔扔回瓶中，终于又开口了，&ldo;我没有谋杀他。&rdo;他抬起头，露出微笑。波蒙特三十九岁，他那么爽朗的微笑时，看上去像一个大学生，&ldo;乔治是自然死亡的。&rdo;

波蒙特说乔治&iddot;斯达克是他妻子的主意。伊丽莎白&iddot;斯蒂芬斯&iddot;波蒙特是一个沉静、可爱的金发女人，她不认为应该归功于她一人。&ldo;我所做的，&rdo;她说，&ldo;是建议他用另一个名字写另一部小说，看看回有什么结果。泰德在写作上遇到了阻碍，他需要新的突破。而且实际上&rdo;‐‐她笑了‐‐&ldo;乔治&iddot;斯达克早就在那里了。我从泰德断断续续所写的一些未完成的稿子中看到了他的迹象。这不过是让他从暗处走出来罢了。&rdo;

波蒙特的许多同行认为，他的问题不仅是写作上阻碍。至少两位著名作家他们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说，在他第一本书和第二本书之间的那段艰难时期，他们担心波蒙特是否心智健全。一位作家说，《狂舞者们》出版后，批评多于赞扬，他相信波蒙特曾企图自杀。

当问及他是否考虑过自杀时，波蒙特只是摇摇头说，&ldo;这是个愚蠢的念头。真正的问题不是被大众接受，而是写作上的阻碍。一个死掉的作家永远克服不了这种阻碍。&rdo;

同时，丽兹&iddot;波蒙特不停地&ldo;游说&rdo;‐‐这是波蒙特的原话‐‐他用一个笔名。&ldo;她说如果我愿意，我能够再次振作起来。写我愿意写的任何东西，别管《纽约时报书评》会怎么说。她说我可以写一部、两部小说，一部侦探小说、一不科幻小说。或者，我可以写一部犯罪小说。&rdo;

泰德&iddot;波蒙特咧开嘴笑。

&ldo;我认为她是故意把那个放在最后。她知道我一直想写一部犯罪小说，只是没有机会罢了。&rdo;

&ldo;用一个笔名写作，这对我有极大的吸引力。他使人觉得自由，就像一个秘密的紧急出口，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rdo;

&ldo;但是也还有其他因素。这很难说清楚。&rdo;

波蒙特一只手伸向瓶中削得很尖的贝洛儿牌铅笔，然后又撤了回来。他从书房的窗口望出去，外面是春意盎然的绿树。

&ldo;用笔名写作，就像变成一个看不见的人一样，&rdo;他最后吞吞吐吐的说，&ldo;我越想这个主意，就越觉得我会……哦……再创造自己。&rdo;

他的手悄悄伸向陶瓷瓶，这次很成功的抽出了一只铅笔，同时，他的脑子在想别的事。

泰德翻过一页，然后抬头看着双人高脚椅上的双胞胎。男孩‐‐女孩双胞胎一般不太相像，但是温蒂和威廉却极为相像。

威廉对泰德咧嘴笑。

温蒂也对他咧嘴笑，但她在炫耀她兄弟没有的附加物‐‐孤零零的一颗门牙，这颗牙齿长出来时一点儿也不疼，它毫不费力地钻出牙龈，就像潜水艇的望远镜钻出海面一样。

温蒂把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从塑料瓶上移开。张开小手，露出粉红色的掌心，合拢，张开。一种温蒂式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