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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浩然明月五（第1页）

村口的幽竹寂静，它就在我的眼前，已然历经数年，它还是如初时一般，未曾有一丝一毫的改变，那竹林的边缘像是规划好了一般，分毫也不向外生长一步。我静思了片刻，不禁回忆起幼时的记忆，等到火折上的微光闪烁了一下以后我才回过神来，我连忙继续向内走去。幽径小路，破旧小庙，这里已然变成了我的熟悉的地方，我又怎么能轻易的舍去这里呢？

我正低着头赶路，周围却已经改变了起来，火把连着周围的环境把我包围了起来，大家，村里人，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我身边，我忽然间明白了点什么，正想开口，可是那句话便被族长冷冰冰的话按了回去。

“拿下。”他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周围的人应了一声以后，一瞬间便把我制服了。族长打量着我有些害怕的脸庞，什么也说，先行走在了队伍的前面。

那段路是漫长的，我望着周围，沿路的小屋里安静愀然，没人敢探出一点视线来偷窥外面发生的一切，他们躲在压抑的黑暗，和那薄薄的门背后，用着心跳来祈祷村外的人不要找上自己。一丝失落不知为何落在我的心头上，我随后便被押解到了祠堂里。

祠堂尚在翻新，里面的装饰都被一件件搬离了这里，只有正对门的高墙之上悬挂着祖辈们的令牌，还有其下面的一张供桌罢了。押解我的人粗暴的把我丢在蒲团之上，他们都冷漠的看着我，那种眼神既有着事不关己的冷漠，也有因为嫉妒而变得扭曲的嘲讽。

“去请李老庄来。”族长去了一趟内堂，他换上了一身锦衣，上面用着上等的针线秀起的图案栩栩如生，只是与我所见不同的是，上面绣着的是一头白虎，并非我进村时所见的灵鹤。

公公来了，也带来了水牛，他们两人都一言不发，事实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敢啃声。我便在他们各种眼神下跪在地上，茫然的望着令牌。

“李老庄，你家媳妇私自出村你可知道？”族长这时才开口，他那不怒而威的脸上带着不可置疑的神色，他未曾等公公搭话继续说道，“你可知，这荡妇外出勾搭邻村渔家的一个汉子，两人每隔四人便在海边卿卿我我，败坏德行！”

“族长我…..”公公想开口，可是族长的话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而我这时候也忍不住回了头，我心里在呐喊我没有，我没有，今夜是我同他最后的见面，我已经拒绝他了。我多么盼望着公公他还是像以往一样同我说话，哪怕只是半句马虎眼的话。

公公沉默良久，族长实在等候不下去，他威喝道：“看来李老庄你也昏了头了，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要不要我提醒你。为什么这丫头每次出门的时候，你总会先去同村门口村卫厮混，不要同我说这是巧合。”

“怎么可能？”我不可置信的想到，公公他莫非早就知道我的去向了吗？那么，他又为什么要一再的包庇我呢？

“你可真是昏了头了，她可是买来给你儿子当媳妇的，你居然想着放她离开，真是不顾族法，不顾伦理。”

公公再未开口，他低着头站在了人群里，像是沉默着就受了这个事实。族长见得公公不再说话，于是他在供桌上上了一柱清香以后，忽然从供桌上拿出了那节束着红绳的‘族法’，他手执一段，向着台下的众人开口道：“今日，李祝家中出现一道德败坏，品行有缺之荡妇，为保我村清誉，至此驱逐这人。本村人可有异议？人虽已驱，刑罚却要依旧，族法三十大棍，本村人可有异议？”

祠堂内外的寂静如同周围空洞的一切一般，没有回音，也没有任何举动。族长一指水牛，第一棍便甩在了他身上，他开口喝到：“本家媳妇有失德，身位丈夫居然不知，该当一罪，还不快去祖宗面前跪下。”

水牛还太小，他猛然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脸都白了。他几乎是瘫跪在蒲团上，哆嗦着的嘴唇还在惊恐中。下一棒，猛然挥舞在我背上，疼痛几乎在一瞬间就逼出了我的冷汗，我还在哆嗦，可是族长下一棒就轻易的甩来，我没有吭声，也没有大喊，我只是默默的承受着。就像那时的我一般，默默的走过人潮人海，不肯多发一言，直到最后我的意识流失，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一片黑暗。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忽然无比期待着海潮的到来，无比期待水牛的笑容，我无比期待在场我认识的任何一人里，他们肯为了我，站出来。可惜，直到最后一刻，我这份无妄的幻想也没有得到实现。

黑暗在黎明前若隐若现，我被人丢在了一片湿漉的石板上，幽闭的环境和不知名的声音在我四周响起，我恐惧而害怕着，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未拥有开口的任何，任何，任何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恢复了意识，而这时候一道亮光从我眼睛刺了进来，我瞧清了那是火光。火光微微闪动着，照亮了面前的人。我几乎泣不成声，因为我从未想过面前的两人就会是水牛与公公，他们喂了我点水，不由分说的扶了我起来。

“公公，为什么族长不肯听我解释。”我说出这句话已然耗费了我大量的力气，身上的伤也在移动中剧痛起来，我又处在半昏迷中。

“没用的，不管你说什么，结果都不会变得。”公公只说了这一句，他与水牛一起背着我向村口跑去，此刻是晚上，月落进了乌云里不肯出来。他又对我说道，“你在里面还是会死的，水牛会带你去城里找医生，出去以后就别在回来了。”

我惊愕的望着扶着我的公公，他疲惫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他未曾考虑过自己的遭遇吗？我们一行在急速的逃离着，只是一切又怎么会让我们轻易的结束呢？他们，或者说是他，那个曾经在山冈上向我倾述感情的他，此刻正拿着火把带着数人堵在了村口。

“还想跑，李老头，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他的狰狞在火焰下暴露无疑，他那眼神里丝毫没有向我倾述感情时那般的温柔，他大手一挥，生生隔断了我的生路。他嘶吼道，“给我拿下，李老头也是。”

按住我的人是同我玩到大的海螺，他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爱哭的那个小孩了，此刻的他手臂粗壮，被反扣的我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捆绑我的人是邻家的竹竿，他那廋的像排骨的胸膛我是瞧就瞧见过的，他还是没变，做什么都那么细腻认真，丝毫没有弄疼我。他们！我哽咽了，却不曾说出半句话。

这一夜过得太过漫长，我被关进狭隘的笼子里，手脚束缚在笼子上，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望着渐渐隐去的星辰，缓缓升起的太阳。周围的一切都同我有什么关系呢？此刻的我又能央求谁来拯救我呢？是海潮吗？我的脑海中闪烁过他的影子，随后又被我否定了，是水牛吗？我不愿是他。

“我还真是自作自受哈。”我开口，用着最后的力气自言自语道。

“明白就好。”是他，族长的大儿子，他用着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道，“你可真是个贱婢，我好心同你说出我的心意，你居然告到了我父亲那里，是你害的我没得继承族长，是你！呵，是不是感到很绝望？告诉你吧，你的那个情郎听了你的事情以后，早就撑着船跑了，屁都不敢放一个，而你的本家现在也被村里的人看住，更别想指望他们。”

“他？也走了吗？”我问道，像是最后的挣扎。

“废话。嘿嘿，你虽然污秽，不过倒也是个美人胚子，今夜不然从了我，说不得我还有办法搭救你出去，只要你好好配合。嘿嘿！”他的手指刮过我的脸颊，那份让我作呕的触感觉让我别过了脸。

“休想。”虚弱的我说出最后一句话，这里的一切再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在低语中再次昏迷过去，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天明。

一根竹竿挑起了笼子，尖锐的石块悬挂在笼子底下，三位健硕的村里汉子抬起了我，一弯绿潭水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没有风声，没有悲戚，周围的一切都在阳光下渐渐清晰起来，随着他们的一声断喝，我被丢进了潭水。

我快速的没入水中，窒息的痛感一瞬间包围了我。

我该哭泣吗？不，周围都是水，即便我哭泣也发生不了什么。我该恳求吗？我已然说不出分毫的话语来。这里的人是温柔的，我从大水中来到这个村子，同时也从潭水里回去，这一切不是刚好圆满吗？

‘啊，多么好的祭品啊。小姑娘，瞧见上面的人是怎么对你的了吗？你不过是找了个自己中意的人，便被他们指责，甚至还不惜杀掉你来保全村子的清誉，难道你不想狠狠的报复他们。啊？来，把手伸过来，把你的一切都给我，我会让你实现这一切。’潭水幽静，可是却有无形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响起，一个怪诞的人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他有着鱼的脸面，人的身子，丑陋的脸上透着惊骇的眼神，他伸出了手，轻柔道。

我看了看他，即便我已经踏进了那不可进入的地方，我的手却还是没有抬起来，我笑着在光晕中开口道：“你要我怎么，恨的起来呢？”

“我只是可惜，没有人为了我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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