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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给他熏衣。给一个名义上和她是主仆关系的、八年里待在同一个地方却从没有见过面的、云里雾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苏大少主熏衣。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他想让时光停留,让他和她一起停驻在那轮海上的明月里。然后,她泊一小舟,有些茫然地在江心四望,他恰好从青山背后走出,出声惊她一跳。
可这是梦,是画。
生命最悲之事莫过于,相思无穷,而年命有限,岁月如流。
回风动地起,秋草萋已绿。
十六岁的归雪对傅云奚有多喜欢,他是知道的。就算她上次无意间与他抱怨,或许也只是两人间闹了小别扭而已,未见得就能改变什么。
他亦有他的事情要办,不想叫她牵扯进来。他知道在傅云奚那里她是安全的,便借着她说想去外面看看的机会,遥遥地配合傅云奚演了一小段戏。命运的齿轮好像仍沿着前世的方向走,有些事情,单凭一人之力,决计无法改变。
可令他大为意外的是,她居然一个人跑回来了……
她出现在他门前的时候,他差点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
&ldo;少主想让我走,可我不想走。&rdo;她倚着门框说了一句,抬步进来,一步步走进他,发间轻小的流苏微摇微晃,脸颊上泛着很淡的红晕。
&ldo;我说不出来为什么……风灵楼总能不断地吸引我,把我留在这里。如果我的感觉是对的,不管少主要做什么,我都想留在你身边。&rdo;这番说出的话,控制者不是大脑,而是心脏。归雪觉得自己的魂魄游离,游离在那段被封印的记忆里。
&ldo;采香姑娘,&rdo;苏毓钦恢复了舒朗空阔的眼神,漫然一笑,&ldo;有时候自己做的选择,未必就是对的。你听我,回傅公子那里去。&rdo;
&ldo;那少主又怎知你为我做出的选择就是对的呢?不妨你和我赌一赌,我就留在你这里,如果遭遇不测,我自认倒霉,绝不赖上你。&rdo;她忍住笑意,甩了甩袖子,一蹬腿坐到他惯常坐的那把红木椅子上,一手放在桌上。
苏毓钦看了看她,笑容微苦,&ldo;你为我采香八年,也是近日才打上交道。&rdo;
归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微微转脸望着他俊逸的侧颜,青竹一般,似有墨香自内而外散出,静谧优雅。
&ldo;梨花太苦。今夜与我喝桃花酿,如何?&rdo;
&ldo;哦。&rdo;她来不及想便点了头。幽幽燃着的龙涎香,经那风自窗漫入,吹满一屋。
半晌的安静后,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背后。
&ldo;少主行事自有风格,采香我就静静在旁边看着,绝不给您添乱……您功成之后,能不能继续带我走?&rdo;她大着胆子,忽然问了一句。
以她对傅云奚的了解,就算她与他割袍断义,仍不能保证他不会想办法再抓她回去。他是个很自我的男人,并不在乎旁人的想法。前世,就是在叛乱平息以后,他活着从监狱里逃出来,一路带着她到了常林常林潜伏七年,他一步步当上常林的大将军,在一天内同时迎娶她和荀玗琪。那时荀家在南楚的境况虽不如从前,但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与他们联姻自然有好处。自傅云奚带她去常林以后,苏毓钦就再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苏毓钦深深望了她一眼。
&ldo;为什么想跟我走?&rdo;
&ldo;我……&rdo;她不知怎么说自己前世和傅云奚的种种经历,这讲起来太复杂。
&ldo;我、我不知该如何说……&rdo;她幽幽垂下眼睫。
好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面,涤荡起涟漪阵阵。苏毓钦长长的睫羽漫然好奇地扇了两扇,&ldo;你真的想好了吗?&rdo;
&ldo;想好了,我‐‐真的想好了!&rdo;在他温润注视的目光下,自己的眼光竟不知该往何处安放。她微微不安地左看看,右看看,像一只小猫,挠了挠手说:&ldo;我的雪灵花都还在你那儿呢。&rdo;
&ldo;现在还你。&rdo;苏毓钦垂眸道。
&ldo;啊不了!&rdo;归雪连连摆手,&ldo;放你那里我很放心,不用还给我了。而且就算你还给我,我也不会走的…,&rdo;
&ldo;哦&rdo;他微微低头,和她离得更近了一点,&ldo;你是想,把它送给我了?&rdo;
&ldo;没、没说要送你啊,我只是……&rdo;微微抬眼,她的眼睛水灵灵的,水波就在墨色深潭里骨碌碌转。一瞬间四目相交,一道灵动,一道清润。
&ldo;好吧,那我代为保管了。&rdo;他终于直起腰来,修长的手伸到脖颈后,不知从何处解下一串银叶子来,交到她手里,&ldo;这也是我很重要的东西,给你了。&rdo;
&ldo;好漂亮的叶子。&rdo;归雪看着手掌心里的东西闪闪发亮,每个叶片的轮廓都被雕刻得极为清楚精致,几枚叶柄的交界处坠了两颗纯白的珍珠。唇边绽开一朵笑,五指收拢背到身后,这阵声音欢快若泉水,&ldo;那我就收下啦。&rdo;
&ldo;求之不得。&rdo;
&ldo;咦?&rdo;归雪眨了眨眼睛。
&ldo;少主,我能问问这是什么东西吗?&rdo;
&ldo;我的曾经。&rdo;他说得好似轻描淡写,&ldo;好的,不好的,都在里面。现在都交给你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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