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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ldo;唉！&rdo;许敬宗长叹一声，&ldo;虽有奇才却难施展，造化弄人啊！&rdo;他这声叹息不仅为苏定方，也为自己。河北士人因两度与唐为敌，又多在李建成麾下，因而颇受压制；而南朝士人自隋末便被仇视，江都宫变大遭屠戮，也未能在唐朝被器重。唯关陇之人乃唐室之股肱，也正是从那时起关陇一派独大局面渐渐形成，愈演愈烈。河北出身之人似张行成、高季辅虽为宰相也受制于人，魏徵死后被推倒墓碑，儿子丧失驸马之位。南方出身的刘洎遭诬陷而死、岑文本抑郁而终，甚至包括他许敬宗，虽名声一向不佳，却也未尝不是众口铄金夸大其词。积怨早就种下了，而今得势岂能不报旧仇？

李治思考片刻，还是不放心：&ldo;年岁会不会太大了？朕看前番程知节便因年迈糊涂才被王文度诓骗，朕不能重蹈覆辙。&rdo;

许敬宗却道：&ldo;程咬金固是英雄老矣，却也不至于那么糊涂，他轻信王文度之言恐怕另有苦衷，只是外人无从得知罢了，毕竟这一年变故不少啊。&rdo;

李治初始觉他这话莫名其妙，但稍加思忖便即明了‐‐程知节确有苦衷！领兵备战之际掌权的还是长孙无忌、褚遂良，仗打一半突然朝中生变，他李治夺权亲政了。程知节与无忌共事半辈子，本来心里就不踏实，偏这时王文度谎称有密诏，谁知真的假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许敬宗见李治似已动心，赶忙又道：&ldo;苏定方在我军之中也并非没立过奇功，昔日征讨东突厥，英公设伏于阴山，最先攻进颉利可汗营帐的就是他。&rdo;

&ldo;哦？！&rdo;李治回头看李‐‐贞观四年李靖趁雪夜突袭定襄，颉利可汗仓皇败走；李绕道埋伏在阴山，最终将东突厥彻底击溃，这是尽人皆知之事。

李知道苏定方乃有才之人，但更知道此人与许敬宗私交不错，这个推举其实有徇私之嫌，但是既提起征突厥之事，也不能埋没人家战功，只得如实作答：&ldo;不错，苏定方确是骁勇之将，每战必为先登。&rdo;

许敬宗得了旁证越发起劲：&ldo;先帝固然是千古圣明之君，然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选才无数亦有遗贤。山不厌高，海不厌深，陛下任贤任能何必非要循先帝之道？苏定方不得志已久，若得陛下提拔必效死以报。再者陛下若能擢先帝之遗、补先帝之缺、查先帝之所未查，则圣明识人过于先帝，此乃三军之福、朝廷之福、社稷之福。&rdo;他句句话都挠李治痒痒肉。

李治本有些犹豫，但听到他这番话顿时心绪豁然‐‐是啊！父皇没提拔起来的将领我偏偏要提拔，父皇没用过的人我偏偏要重用，若不然何以彰显我之明智过于父皇？

&ldo;好！朕决定了，就让他当行军总管……&rdo;

一语未毕忽见前方有佽飞斥候驰马回报：&ldo;前方已是陕州地界，蒲州司马恳求觐见。&rdo;

李治颇觉费解，蒲州司马怎会越界跑到陕州来？叫来细问过才知，自崔义玄调任蒲州刺史，心情郁闷久而成疾，日前刚过世。蒲州司马本欲上报朝廷，恰逢大驾经过，就顺便来禀报。李治闻知甚是惋惜，好歹崔义玄是帮他夺权的功臣，又资历深厚，因此追赠为幽州都督，钦赐谥号为&ldo;贞&rdo;。从谥法上讲，清白守节曰贞，这也算是为他最后的外放做了弥补，表明他是清白的，并由其长子崔神基世袭清丘县公之爵。

蒲州司马退下，又有陕州地方官员齐来奉迎，呈献珍宝、美食等物，还有不少乡绅富户、三老耆宿，夹道舞拜恭迎天子。李治见了很不高兴：&ldo;朕早已下令，沿途地方不得贡献财货、劳烦百姓，怎么又搞成这样？&rdo;

许敬宗却道：&ldo;历来便是如此，先帝晚年多次巡游，回回都严令地方俭省，可哪一次又真的省事？一来排场小了不合天子威严，二来这些地方官也不敢当真，生怕遵令行事反而得罪皇帝。&rdo;

&ldo;话虽如此，仍有违朕的本意，那些贡奉之物若是搜刮而来，岂不更坏了朕的名声？&rdo;

许敬宗灵机一动，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两句。李治听罢扑哧一笑：&ldo;真有你的！爱卿果然机智。&rdo;即刻调转马头，朝众官员而去。

群臣远远就望见了，不及下马纷纷执手行礼：&ldo;陛下……&rdo;

&ldo;可恶！&rdo;李治勒定缰绳先是一阵抱怨，&ldo;朕三令五申，不准沿途州县贡献，更不许惊扰百姓，为何陕州官员还来搞这一套？你们究竟有没有传达朕的命令？&rdo;

尚书左仆射于志宁久经险恶最是胆怯，当即下马跪倒尘埃：&ldo;臣处置不周，请陛下恕罪。&rdo;

&ldo;不！&rdo;李治大手一挥，&ldo;于公您年高有德，最知百姓疾苦，常常劝谏朕，错绝不在您身上，分明是办事之人的错……&rdo;说罢回头对许敬宗道，&ldo;就地替朕草诏，尚书左丞长孙祥处事不当，害朕失德，外放为荆州长史。&rdo;

长孙无忌、韩瑗大骇，见他竟以这等牵强罪名处置长孙祥，正要鸣不平，却见李治又挥手对李道：&ldo;贡献之物丝毫不取，就地分给百姓……还有！这会儿人多纷乱，保护好群臣和后宫之人。&rdo;

&ldo;是。&rdo;随着李一声令下，大队禁军一拥而上，将官员围住。无忌、韩瑗等人看着这些满脸严肃、手持干戈&ldo;保护&rdo;他们的士兵；再看随驾的那些人，似卢承庆、上官仪、董思恭等辈，竟没一个素日亲朋，冤家倒有几位。而在层层军兵外，百姓得赐贡物无不欢喜，大声高呼：&ldo;皇上仁德……皇上圣明……&rdo;甲兵林立、同僚袖手、百姓欢呼，几位宰相顿时气馁，此刻才知自己已成砧板上的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