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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知己难求（第2页）

方淮的伤大约已好全了，他穿着宫装，举止却与宫里正经的太监相差甚多，并非是规矩，而是带给沈翎玉的感觉，他跪下给沈翎玉行礼。

沈翎玉视线移过去，她没让方淮起身，道：“看样子你今日来寻本宫是有事相求。若是要本宫违逆圣上替你方家翻案，你就不必说了。”

方淮磕了三个响头，抿唇道：“罪奴不敢为家中喊冤。”

绛河撤了琴，沈翎玉起身倚在栏杆上，她随手拽了根草叼在嘴里，静静打量了方淮片刻，这才悠悠道：“那你说吧。”

方淮抬起头，道：“求殿下救一救我妹妹，徐贵妃看我方家之人不顺眼，我妹妹她已受了不少折磨，只怕再留在徐贵妃宫中，命都保不住。”

“行啊。”沈翎玉答应的果断。

方淮一愣，怔怔看着沈翎玉，他虽只见了沈翎玉一回，却也知道这人不会无缘无故出手相救。方淮因为要求人，自是打听过沈翎玉的喜好，外头都传沈翎玉极其漂亮的物件和人物，时常出入重华宫的月小娘子便是证明。方淮虽不是绝色，但若有意示弱，便会露出一种君子傲骨堪堪被折的脆弱来，也是十分诱人的。

沈翎玉却忽然颦起眉来，随即又舒展开，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也不怕这架势，吊儿郎当的说起了浑话，“别这么看着本宫，本宫年岁尚轻，更何况能这么看着本宫的，须得是本宫这重华宫日后的主子……”

老王爷在一旁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沈翎玉话锋一转，“你要我帮你救人可以，我二妹妹身边还缺个贴身伺候的丫鬟，明日我让绛河要了人便送去镇远大将军府。至于你……”

沈翎玉停顿少许，转言问：“你觉得该拿什么换呢？”

方淮起先被臊的脸红，此刻却是沉默寡言，脸也跟着白了下来，他家破人亡，浑身上下只剩一肚子的仇恨和笔墨，又能用什么来交换呢？

“你便来重华宫做个随行的内宦，听由本宫调遣，不得有半分违逆。”沈翎玉这时开了口，她道：“成与不成，方小公子给个话。”

方淮闻言热泪盈眶，他叩下头去，只能说出一个“诺”字。

待方淮离去，老王爷才问：“你留他在身边，是疑心方家有冤？”

“嗯。”沈翎玉颔首道：“方家的案子结得太快，老师还没来得及上奏，人便拉去斩了，像是有意阻挠。况且太后病愈至今已有两月，皇上怎么也不会以此为借口留下后患，想来此案之中尚有疑点没能查清，至于为何这般判，翎玉还未寻到证据。”

少顷，老王爷露出笑来，“我最不喜欢奚老头教你，但他当真将你教的不错。”

沈翎玉抬了下巴仰起头，负手而立像是振翅欲飞的幼鹰，青涩稚嫩却已有雄鹰的凌人之气。

绛河办事麻利，隔日便将方淮的事办好，领到了沈翎玉面前，那时又逢沈翎玉抚琴，方淮站在檐下听了一会儿，才上前指正沈翎玉琴中的错音。

“殿下琴音烦躁，不如去园中逛一逛，散散心再回来弹。”

自从进宫以来，除了两位先生，人人都将沈翎玉当作贵人，莫说为沈翎玉纠错，就是沈翎玉大错特错他们也能面不改色的夸赞。又或是如舅王父与太后那般真心疼爱，不忍灭她威风，就闭着眼夸她天赋异禀，那纯粹是为了哄她开心闹着玩。

忽然被下了面子的沈翎玉不觉得难堪，毕竟她方才确实未曾认真将心思放在琴上，但容华殿下还是要几分面子的，她抿起唇闷闷不乐地看着方淮。

不料方淮压根不怕，还冲着沈翎玉露笑，瞧着恭敬，眼神却是在看孩子。

沈翎玉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一时竟无从下手，她甩甩袖子，走出院子才发现自己当真逛到了方淮所说的地方，等她回头准备回去，就看见方淮远远跟在后面，这一遭，容华小殿下的面子彻底掉在了地上。

许是物极必反，沈翎玉自从在方淮面前捡不起来公主的魄气后就破罐子破摔，一来二去，经年下来，方淮成了唯一见过沈翎玉任性耍赖的人。

直到先汝南王病逝，沈翎玉封了舅王父所赠的刀，方淮发现一贯不羁的殿下改了性子，成了如今世人皆知的温婉之人。

那夜沈翎玉与方淮彻夜长谈，她最后在方淮面前掉了眼泪，沈翎玉哭起来也不声不响，只是盯着烛火，由着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来。

方淮无法安慰，待沈翎玉抹干了泪，又听她说：“方淮，你方家清白的证据我至今仍找不出，舅王父受人胁迫的证据我亦得不到，绣衣营的这个位子，似乎并不适合我。”

那是沈翎玉仅有的自暴自弃。方淮只说：“殿下年纪尚小，等再过个几年，待殿下羽翼丰满，自然能展翅高飞。届时殿下想要平冤昭雪，几桩都做得成。”

沈翎玉将这话记在心里，一日胜似一日的刻苦，渐渐才有了如今谈笑风生定人生死的容华殿下。

“直到他背着我刺杀皇后，假死逃窜，我与他便也断了联系。”沈翎玉抱着戚负雪的手臂收紧，“年前的刺杀，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他死在了阿姝的院子里。”

“他总能猜中我的心意，我曾拿他做知己，但几年分别，再见时我才发现，物是人非，我早已看不透他的心思。”沈翎玉道：“他连到死，都在为他后来的主子尽忠。不过以他那个性子，做出这样的事倒不算出乎意料。”

戚负雪听着这话，心口抽痛，试问，若换做他信赖一个人至此，结果却不尽人意，遭遇背叛，只怕此生都不会再信这世上有什么心意相通的知己。

戚负雪回手抱住沈翎玉，哑声道：“殿下，我们不说他了。”

沈翎玉“嗯”了一声，转了话头，道：“你进北镇抚司找的人，确保不会出卖你？”

“不会。”戚负雪笑了笑道：“陆之廿本就自渊北来，他有兄长还留在父亲身边。”

沈翎玉这才放下心来，她轻呼吸一口气，发觉精神实在有些撑不住，便道：“衔青，陪本宫睡一会。”

“臣还未曾沐浴。”戚负雪不用猜也能知道沈翎玉是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不妨事。”沈翎玉说着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她晃晃头，扯着戚负雪去寝殿，不给戚负雪拒绝的机会，她一头扎进戚负雪的床榻，抱住戚负雪，贴在戚负雪耳边道：“就这么陪我睡吧，衔青。”

戚负雪被这一声唤得骨头都酥了，只得老实的陪着沈翎玉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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