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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范衍陈谭二人气过了,王为止安排酒席接风,席间陈谭好死不死偏偏坐到范衍身旁,凡范衍夹菜时,陈谭必是举起双箸不是抢了就是碰掉他夹起菜食,范衍刚消去的怒火又再次燃起,又是剑拔弩张之势。王为止当下满腹忧愁,任二人小孩子一般闹腾着无暇顾去,裴溪只得在一旁打着圆场,辛尘也过来与陈谭调了个座位。
“哼!欺人太甚!”范衍一掌拍在桌上,朝陈谭瞪了一眼:
“不吃了!”离席而去。
陈谭头也不回,自顾夹了一箸菜,嚼了两口,端起酒盅顺着嘴角仰脖灌下,叫好酒好菜一骨碌儿填进了肚中,还扭头对身旁辛尘嬉笑道:“男子汉么,总是不能够跟范老哥一样,玻璃心,脆肚肠,总是抹不开面可不成,日后若碰了点小灾小厄可不成,如何捱渡得过,我这是助他嘞。”且不论范衍都如何年岁,那还再有怎番的大阵势没见过,
“陈堂主啊陈堂主!”辛尘赶忙端起两杯酒追了出去:
“斑长老,斑长老,留步!”
范衍脚下不停侧头说过:“你娃娃追出来做啥,席上那么多好肉好菜不多吃些?”
“一人嚼啖食若无味,还请斑长老随我回席一同享用。”
“我自饱了,娃娃你也毋需过来劝我,我范衍还不至于因为这个置气,眼下是奔着助剑而来,哪有心思胡吃海塞,我出去巡逻一番,要是此时石问筠那个狗崽子再杀过来,我们岂不又是全无防备。”转身接过辛尘举着的酒杯,一饮而尽:“啧,好酒!也就是不知晓狗崽子老巢于何处,不然我带头杀过去,如此等他要是迟迟不来,我们一群酒囊饭袋便是吃,也要吃垮了剑庄。”言及“酒囊饭袋”四字时,刻意将嗓门拉高说与屋内听见。
陈谭不以为意,仍旧喝酒吃肉:“剑庄底子厚着呢,我们便是顿顿两斤酒三斤肉,如此吃上个几年,也吃不穷他,庄主都不曾担忧,你操心个什么,皇帝不急何人急来着?哈哈哈。”
“哼,饭桶!”大骂一声,范衍自去了,辛尘回屋送回杯盏,对着陈谭:“陈堂主啊,少说两句吧,当下同仇敌忾须得顾全大局呀!”再是追了出去。
待屋外脚步声远去,陈谭呷了一口酒:“此时距天黑尚远,我也领着宗内两位后辈出去探探,王庄主镇守庄内即可,安排余下弟子守住庄内各要处,吩咐一有异样立时开口叫嚷躲逃为主,莫要恋战,务必拖到我们赶去。”
“好。”王为止应声,起身离了坐席:“清儿你记着,再过两个时辰,你出去替了斑长老,他年岁实大,一路风尘又需时时绷紧神经,身子骨终是难抗住的,巡视守夜这些还是交与年轻人。”
“是,原先我就想着此事。”于渭清自另一席答过。
“好极,我本也是打算轮班,既是于兄出马那我等晚些再去替你便是,现下我先与公孙长老去庄内转转熟悉地形。”柳子瑾说完,承声再问:“裴长老,你如何打算?”
“我还是守庄吧,你们既都离庄,总得留些个人手与王庄主照应,我和徒儿们守在庄内,不叫到时候腹背受敌。”
“如此也好。”公孙雎与柳子瑾离了席。
席未用毕各且离位,王为止也没心思再饮,举着酒杯竟有心力交瘁之感,脑中浮现着后辈从容不迫镇定模样,念自此时之狼狈,一时恍惚:我当真是老了吗!
“师父,我扶你去休息吧,你已是两日不曾合眼了。”于渭清走来扶向王为止,王为止一把推开:“胡闹!你看我可有困意!二十年前我与人比剑,三天三夜不曾休息也是越打越精神,你让他石问筠过来,我照样与他再斗个三天三夜,一剑刺死了他!”
于渭清一时无助,看向裴溪,裴溪会意起身:“王庄主精气神当是极好的,但石问筠此时怕不正蒙头大睡呢,待他吃饱睡足卷土再来,王庄主不就吃了少一觉的亏?现下趁着余暇,王庄主赶紧去歇着,顺带也请给我们安排个休憩之所,待我们休息足了,还要去替站岗的兄弟们呢。”
“啊,是了是了,真是糊涂了,此番计较竟是没有想到!清儿,赶紧给客人们安排几间客房,我也要去眯一会了。”
撤了酒席,休息的休息,勘察的勘察,巡逻的巡逻,多时太平。
范衍被辛尘追上后,竟也不恼:“你这个娃娃也是有意思,说了我不曾生气,你还追出来作何,咋,担心我一把骨头了,遇了歹人不能自保?”
“那是不会,斑长老如何实力,真是遇到歹人,我反还要担心歹人安危呢。”辛尘顿了顿:“晚辈只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范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辛尘,见其神态恭敬,眼中裹着刚毅与决然,不觉将他以同辈视之,路旁找了一石墩坐下
“洗耳恭听。”
“堂主与你发难,我在这里先表歉意。”辛尘坐到一旁,眺望远处:“我入剑宗时,七堂已随宗主久矣,感情如何自不必说,斑长老你追随糜岛主至今,且比我有体会,若有人当着你面说糜岛主绿卿岛是非处,相信你也容忍不得吧。”
“嗯,自然。”
“陈堂主人是不坏的,听他醉后讲过,入宗前曾是市井混混,拉帮结派打起架来不要命以致当地无人敢惹,后时看不惯当地豪绅强出头,被官府缉了去,手下帮余也作鸟兽散,后又要顶权势子嗣罪名替其受死,独剩亲妹妹也遭牵连更是雪上加霜。与师父曾有过杯盏之交此后淡识,也不知他妹妹如何寻到师父处,跪着求师父救长兄一命,自己甘愿当牛做马为奴为仆。师父不曾多话,领着当时米堂主奚管事直奔牢狱,那时万剑宗已有显名,官府不敢得罪只得将陈堂主放出。事后宗主给陈堂主妹妹寻了个富裕人家嫁过去了,如今生活得极是美满。”辛尘将双手插入袖口,闭上眼睛:“此后陈堂主便一心跟着我师父了,凡涉及剑宗或师父事,堂主总是极端激进,妄自搬弄是非者,他不知切去多少口中舌了。曾言‘耳能闻者丈许,手中铁剑不过尺,但敢乱言我剑宗处,天王老子难过活’!”
范衍将左手伸往背后,缓缓解下所负之器囊。
“师父曾说过‘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受冻于风雪’,此当为他毕生写照,扶世济民忧家国忧苍生忧武林忧天下,你们这些老前辈,比我看得更真切,所以他老人家,怎会有恶意,怎舍得将投入毕生精力好不容易扶正的武林,又再推往深渊?”辛尘埋头掸了掸靴沿尘土,手中顺势抓握了一把石块。“斑长老,你实不该出言讥我师父。”范衍自囊内抽出一抹绿色,目显狠色。
“在我们这些弟子眼中,师父他老人家,是极好的师父。石问筠一事,哎,家丑不可外扬,不愿多讲。叛门一事,最伤心的人,其实是师……”
范衍不等辛尘说完,已是掏出一杆翠竹,竹身黄斑点点原是根斑竹,迅速朝辛尘点去,辛尘面不改色,头微微向右歪过
“谢斑长老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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