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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伦教（第1页）

由平民区通往教堂广场的路，即便在冬天时也灯火通明。每当夜幕降临，教会便会派出许多卫兵，沿街高举火把，照亮道路直到深夜，即便很少有平民会在晚上去轮球旁查看时间。平民区的条件要比贱民区好很多，在前半夜，几乎家家户户都会点亮蜡烛和炉火。人们或纺织或学习，一副盎然的生机。与贱民区夜晚死一般的寂静相比，这里更像是适宜人类生活的天堂。

格尔走在街道两旁，看到即便天色尚早，也已有许多房子的主人早早地点燃了蜡烛。身边没有了狐狸给他的无形压力，格尔本应好好享受这片刻的宁静，思考一下以后的对策的，可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越是努力地在想，脑袋里就越是空空如也。

到达轮球旁时，早已过了报时时间。格尔望着空荡荡的教堂广场，思绪却很难平复。就要进入那阔别已久的“家”了，他却愈发地害怕起来，害怕面对曾经自己生活和居住的教堂，害怕看到那些伴随着自己成长了十年的痕迹。他怀念自己的这个家。

格尔从未在白天踏入过教堂半步，抑或有教徒布道的夜晚。光亮曾对于格尔来说，是那样的奢侈而又危险。为了保证将自己隐蔽，他不得不像只耗子一样，穿梭在漆黑的教堂长廊和顶楼暗格里，所以格尔虽然对教堂的一切细节了如指掌，但其实他并没有见到过教堂的全貌。

“你，干什么的？”一位威严的卫兵拦住了格尔。

格尔将纷乱的思绪收回脑海。他举起狐狸给他的戒指在卫兵面前晃了晃，但眼前的这位卫兵明显是见过世面的，他并没有在意格尔手中的戒指，仿佛知道能在此时来此地的人，戒指只是一个象征性的通行证罢了，并不能代表什么。

“愣着干什么？快点进去啊！”卫兵继续着他的威严。

格尔听了卫兵的话，却踌躇着不敢前行。他的害怕仍在持续，害怕见到自己的杀父仇人时会控制不住自己，害怕自己会触景生情忍不住地落泪。他太想念自己的父亲了。

“您好。”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格尔耳畔响了起来，“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没等格尔反应过来，倒是刚刚面露凶光的卫兵变得毕恭毕敬起来：“呦，是报时员大人啊，真是失礼了，快点进去吧，布道马上就要开始了。”

听到“报时员”三个字的一瞬间，格尔的时间仿佛凝固住了，他只能紧张地听到自己心脏发出的扑通声。报时员迪肯，那个抓住他、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要怎么办？格尔慌了，他忽然想到，自己很可能会被认出来，卫兵会轻而易举地抓住他，然后将他吊死。格尔知道，如果自己被认出了，始终萦绕在他心田的复仇大计便会功亏一篑了。

“我知道，今天是教皇大人亲自主持的布道会，迟到了可就不好了。”说完，报时员转头面对呆呆地望着自己发愣的格尔，说，“以前没见过您，您一定是教皇大人新接纳的教徒吧。教皇大人真的太辛苦了，除了要忙那么多政务，还总是在不停地吸纳教徒。”报时员的眼光并没有在格尔身上停留多久，他抓起格尔的一只手，一边走一边说，“走吧，小伙子。我们快点进去。”格尔像木偶一样，被报时员牵着手领进了教堂。格尔知道，迪肯并没有认出自己。

格尔跟着迪肯踏进了教堂的大门。映入格尔眼帘的，便是教堂宏伟气派的正殿。教堂用他那几乎四层楼高，充斥着由上好的颜料填图的壁画、精美的工艺雕刻的石像、神奇的技术投射的亮光，展示着他的威严，告诉着他虔诚的信徒们谁才是这座城市的老大。但格尔却无心他顾，因为他看到了正迎面向他走来的教皇大人，庞特·伦。

“迪肯啊，你来了。”大主教见迪肯匆匆来迟，语气略显责备地问道，“怎么如此之慢？很多人已经来了很久了。”

“对不起，教皇大人。”迪肯摆出了一副十分谦卑的模样，“是我的不好。刚刚在路上因为些事情耽搁了一会儿。”

“迟到是很严重的罪责，不用我多说吧？希望你引以为戒，今后的布道能早点前来。”虽然迪肯并没有迟到，但教皇的言辞仍然是那么的犀利。顿了一下，教皇盯住了躲在迪肯身后紧张兮兮的格尔。

格尔面对着这个曾经判处他和他的父亲死刑的伟大人物，心理仍然担心着自己被他认出来。虽然逃跑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但格尔仍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逃过此劫。教皇的目光就像一把刀子，仿佛要将格尔的大脑挖出来，细细地品味里面所有的内容。

一旁的迪肯发觉教皇一直在注视着自己身边的这个孩子，于是笑着对教皇说道：“教皇大人，这个年轻人刚刚在门外，和我一起进来的。是您的新门徒吧？”

教皇摇了摇头，刚要责问格尔是怎么混进的教堂，猛然看到了格尔因紧张而在不停地揉搓着手中的戒指。教皇走上前，从格尔手中拿过戒指，简单端详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又把戒指交还给格尔。

“那么，列位，我们开始吧。”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教皇转身回到了讲台，示意迪肯和格尔落座以后，开始了他的布道。

“我们都知道，神已经降临了这座古老的城市。他的降临，是我们的福祉，会为我们带来希望。我们要虔诚地信仰他、全力地守护他，永不背弃、永不怀疑。”教皇在讲台上高谈阔论，台下的听众则不住地点着头。

格尔缓了好久才从刚刚的紧张情绪当中恢复过来。他坐在迪肯的身边，用余光看着认真听讲的迪肯，想道：“害我家破人亡的坏人今天都到齐了，我一定要你们不得好死！”

格尔在脑海中盘算着，如果此时出手，他究竟有几成的胜算。格尔的靴子里藏了一把防身用的匕首，他发现，离他最近的卫兵也在几十米开外的门口，如果他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果了迪肯，再趁乱冲上讲台，拿着刀抵住教皇的脖子，从偏门逼退前来围捕他的卫兵，而后在钻进他再熟悉不过的下水道之前对着教皇背后心脏处捅上一刀，或许他还有生的可能。

“我的孩子们，神知道你们都罪孽深重，需要救赎。不要怕，神的到来正是在帮助你们完成自我的救赎。你们越是信仰他，越能提升他的伦之力。而当你们带着充盈的伦之力，听到了神的召唤，将生命奉献给伦教之时，伟大的恒之力将会得到提升。”人们就像饥饿的乞丐得到了许久得不到的面包一样，认真地听着教皇的宣讲。

格尔满怀心事的在座位上思考着，却听到了身旁迪肯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像是在告诫他的话。

“在神的面前，我们人类是多么的渺小和谦卑啊。”迪肯的声音不大，只有格尔能微微听清，“我们就像无助的虫子一样。有的虫子会飞行，却不珍惜自己与生俱来的本领，只愚蠢地扑向熊熊燃烧的火把，自己死掉，无济于事；有的虫子会进攻，面对强它万倍的敌人，亮出自己的针，一击必中，给敌人留下疼痛的伤口，但自己却会力竭而亡；还有的虫子没什么本事，但他们会互相协助，它们知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达成看似毫无可能的目标，那一具具它们啃噬后留下的森森白骨便是最好的证明。纵然都是虫子，却因其不同的选择而有着迥异的命运。神啊，在您的面前，我们人类又该作何选择呢？”

听了迪肯的话，格尔一直如火焰般熊熊燃烧的复仇突然被冰封了，此刻他明白了，自己的力量还太过渺小，即便他的袭击万无一失侥幸成功，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现状。只会有其他的人接替迪肯的报时员、庞特的教皇罢了。那些被耍戏的贵族、被蒙蔽的平民、被迫害的贱民，他们命运得不到一丁点的改变。

“教皇大人，近期四季的无常，是否也跟恒力的不足有关系呢？”一个大腹便便的人，显然长期营养过剩，他喘着粗气，说话声音像一只趴在地上的癞皮狗。

教皇微笑着对他说：“没错，先生，你说的太对了。我想，神需要补充恒之力了。”

“是的，我听我仆人说，最近贱民区发生了好几起光柱袭人的事件了。”一个人大声诉说着他听来的见闻。人群被他的话带起了小小的骚动。

“孩子们，虔诚的教徒们。”教皇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神会有他的选择的，不论是恒之力，还是伦之力，我们都要用尽一切办法去提升他们，即便付出我们所拥有的一切。我为恒伦。”教皇高举着双手。

“我为恒伦！”大家跟随他一同将手举了起来。

布道结束后，众人渐渐散去。格尔没来得及和迪肯道别，便被教皇招呼到了身边。

教皇带着格尔走进了讲台旁边偏僻的暗室当中，问他道：“第一次来吗？”

“第一次。”格尔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大人，我是来替福克斯大人送信的。”说着，格尔将狐狸事先给他的信从怀中掏了出来，递给了教皇。

教皇接过信，拆开泥封，借着微弱的烛光草草地看了两眼，然后将信挪到了蜡烛上。不一会儿，熊熊火焰就将信化为了一滩灰尘。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教皇转过身去，背对着格尔，“一切按计划进行。他要的我会给他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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