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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奚王、景氏再次行礼,但见英挺之躯伴着淑女华衣,携手往外行去。苍茫大地,众山矗立,土地肥沃,瞭望无际,若为耀阳俯视群小,揽如画江山,需一统天下的勇气才可为。登宫阙,触目九天金碧辉煌,璀璨荣耀加身,亦只有与生俱来的智慧才可征服。后话:献元十七年三月,承奚王娶正妃,号德兮夫人。虽此后民间流传此女不守贞洁,有违妇德,然夫妇二人鹣鲽情深,德兮夫人于婚后亦持家有道,相夫有功,谣言终未得证实,难以追究。献元十七年三月,承奚王与景门联姻,称一时佳话。当日,王府内红绸艳艳,高灯齐挂,欢声笑语,众人那吉祥话说不完道不尽,此起彼伏,一派祥和。这厢礼成,新人入洞房,到场宾客无不纷纷敬酒,大有灌醉承奚王之意,且苦了频频挡酒的副将夏允,不多会儿已被一波还一波的烈酒灌得面红耳赤。放眼望去,觥筹交错,滔滔不绝,看似众心欢愉,实则暗涌不断,言不及义,笑里藏刀。府外各派密人早已安放,阴风萧萧,仿若骤雨将至。谁不知一荣一枯,民间贩夫走卒尚知竞争求生,身处权势顶端的达官显贵又岂会不懂盛衰荣枯往往仅在一线之隔,如此联姻,于外势如雷霆万钧,于内亦坚不可破,遂局面难以扭转。可京师重地往往线路颇多,交缠繁密,关系千丝万缕,此时太子党密人、暗卫分别散布于王府外四角,隐身之际亦可见南云王、丞相府密探,一时间风声鹤唳,波涛汹涌,众人伺机而发,却不知何谓时机,时机何来。当此,喜宴上欢声笑语,凤兮则挥退婢女独坐于新房内,除了繁冗嫁衣,洗净红妆粉饰,散开云髻雾鬟,便信手翻开一卷史书,细细阅读,心无旁骛。直到红烛染了小半截,才微微一笑,执笔书:“观天下,宰辅擅权,朋党为奸;奸后干政,觊觎朝堂;皇子阴鸷,忘大义弃伦常。国祚日衰,紫薇星颓,江湖之远,无贤能可求;庙堂之上,无忠臣可倚;锦绣江山,若砧上甘腴,凡利刃在手者,皆虎视眈眈。”罢了,又是一笑,喃喃自语:“边未境,鼙鼓硝烟弥漫,国不安,逐鹿角寒……”待放下书册,不妨手腕一紧,耳边低语:“夫人可真会煞风景。”凤兮心一动,唇边不觉微抿,并未侧首看去只好整以暇的回道:“王爷不在前面敬酒,这么早就入了房,不怕被人笑话贪图春宵么。”但见红烛跳跃,闪闪耀光映着粉颊蹿了红晕,心儿“怦怦”跳,虽口中调侃却抑不住羞赧。即使低垂着头,她亦能感受到那人目光炯炯,肆意打量,顿觉无所适从。那夜东南宫门内,她只顾发泄来不及想太多,直到被他拥入怀内,那红晕才升便被冷风吹散,不若今日红绸暖室内,早已酒不醉人人自醉,身子徐徐升温,手心、背后早已起了薄汗。任由他牵着手领入室内,走到桌边,将递到嘴边的饺子咬下,领半颗被他吃去,又行了交杯酒,目一对立刻心慌转开,并非惧怕而是那人眼中火光实在恼人,就是她脸皮再厚也经不起这么看下去。二人坐下,直直回望,凤兮眼波起伏不定。纵使早知谈辛之生的俊朗,却不及此时于柔光下细细打量。但见他神情柔和,平日里威严气势仿若藏匿于角落,仅留那令人脸红心跳的淡笑。试想当初,若非客栈一瞥,若非景门外短语,若非宫内一夜销魂,他与她是否还能觅得如今良宵。思及此,不由得赧然一笑,凤兮心底微叹:“有些缘分早已注定。”虽然他们早行周公之礼,却不过“暗自偷人”,见不得光。那夜种种历历在目,犹如昨日景象层出涌现,令凤兮本就烫热的面颊又平添几分火,抬眸望去,隐带水雾的眸子却难浇熄他眼中炙热烈火,直看入眼底。当他健臂搂过,手往领口伸时,却被她的手握住,五指葱白隐隐颤抖,心下虽慌却仍意识清醒,有些话有些问题,该问还是要问。“我有话要说。”谈辛之了然一笑,低哑的声带了几分清朗:“你要问你父亲的死因。”“是。”奚朝出师讨伐蛮奴乃是大事,朝野观望,百姓期盼,且不论军费调度,单说行军必要“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更遑论战甲戈戟等装备,一切俱备才可无后顾之忧。可那日,她躲于窗下听到其中不乏藏污纳垢丑事,粮草短缺、军备被换,致使不败军未出征已先输了一半。朝中皆传承奚王率领援军有意拖延,为的就是不败一灭,军权独揽。可凤兮几度揣摩,顿觉这中间除了军备粮草不足、援军迟到,尚有其它因素。谈辛之随口问道:“殇塞你可知晓。”凤兮答:“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父亲曾提过,此处地势险峻,若非多年把手,那蛮奴野心不死怕是早已肆虐而入。”“恩,这话还有后一句。”谈辛之淡笑:“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凤兮一惊:“你是说,受隘者中有内奸?可以父亲从军经验,该不会丝毫未觉……除非此人临时起意?可父亲心思缜密,若非亲信断不会托付,至于信任之人……军中除了父亲亲收的义子景权,也再无旁人。”她边揣摩边推断,如今回想起来,那景权至今音信全无,旁人只当他也战死寻不到尸首,莫非……谈辛之眸光一闪:“不错。此次出征,不仅蛮奴得以剿灭,还俘获了此人。”听他徐徐道来前因后果,凤兮怔住,终将事情原委串联——景权,原为父亲旗下廖贤后人,因廖贤战死沙场遂被父亲收为义子。景权习得一手武艺,通晓兵法,深受重用晋为副将。不想此人包藏祸心,假面具之下伺机多年,终趁着最后出征之日先以迷药迷晕主帅,后开关放行。蛮奴是夜偷袭,火烧殇塞,不败军猝不及防,交战之际才发现,所谓精良的战甲戈戟通通亏不经一击。却不知各部联合贪污,有意除去护国公,早就事先换了军备。至此真相被无情揭开,凤兮喘息不能,胸口窒息难掩愤怒。以父亲刚烈性情怎会失手被擒,若真战败早已一死以谢天下!若非迷药他岂会落入敌手,饱受□,备受折磨,去了还要身首异处,遭秃鹫啃食。原来……不败军并非败于蛮奴,而是败于人心叵测!凤兮不由悲愤感叹,却又被谈辛之接下来的话震住:“景权一直以为其父廖贤的死全因护国公使诈而为……”凤兮不解,当下问道:“因为我父亲?不会!我父亲为人光明磊落,绝非奸险小人,况且景权这番认识又是谁告诉他的,那军备、粮草有误均因朝中腐败而起,太子、丞相以私害人……这一切景权如何得知!”除非,景权也是丞相一派!如此里应外合,纵使不败军钢筋铁骨也难全身而退!“你告诉我!是不是丞相所为!”凤兮难掩激动,双手紧抓他手臂。只见谈辛之微一叹:“满朝蛀虫但凡贪图私欲者不在少数,太子、丞相两派看似水火不容,于私下利益关系却是盘根错节。护国公刚正不阿,忠君爱国,自然成为众矢之的,可他毕竟手握虎符掌控皇城内军权,一时间难以下手,遂僵持多年。几月前蛮奴来犯,丞相便摆设圈套趁机覆灭不败军……此次俘获景权后,他亲口承认与丞相早有勾结,一口认定廖贤是护国公为了一己私欲,将其害死。”谈辛之顿了顿,又道:“至于廖贤之死……则与我有关。”“当”一声,心底一角轰然倒塌,通体冰冷,凤兮不敢置信的回望他坦荡双眸,尚不能答话,又听他继续道出真相。有关廖贤之死,那次出征本定先由不败军旗下廖贤领少量兵力固守城内,牵制敌军,等虎啸营到达再行包围,里应外合。不想因廖贤立功心切,先一步领兵出战,终不甚被擒。当下,敌军以退军三十里为条件才肯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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